陆臻言就这样以少爷的身份,重新在陆府生活。
这具身体才十二岁呀!
她凑到雕花镜子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原身由于从小就在乡下长大,肤色有些黑黄,两只小手干了不少粗活,胜在手指纤细,天生是个读书的料。
五官其实和陆夫人有五分像,清秀有余,眉毛英气逼人,带着阳刚之气,这点倒像陆老爷。
十二岁的孩子身量才刚刚发育起来,身板跟个小豆芽似的,细长瘦弱,和她原本的婀娜多姿的女总裁身体怎么看也重合不到一起去。
女扮男装,还挺像个样子。
陆臻言躺在床上,感叹这次命运对自己的冲击之大。
其实在现代很多女人活得就像一个男人一样,钱自己挣,孩子自己带,老人自己养,她当初就是从山沟沟里一路学习考出来的,草根学霸的名声,十里八乡都能广为流传。
那个时候她吃了那么多苦,倒也一步步走了过来,如今沦落到陆家,至少陆家还有家底支撑。
陆家一直都是商户,在陆老爷子还在世时,做的是商船行业,当初就靠着海运和河运捞了不少钱。
后来陆老爷子死后,家里的三个儿子也分了家,陆家基业原本在靠海的苏城,也被转移到了南方内陆的西城。
陆老爷排行第二,上头有个蛮横霸道的大哥证家产不说,底头还有个读书的弟弟,前些年陆三爷科考成为了举人,多次捐官买了个西城县丞,一做就是将近二十年。
陆家的重心也从陆老爷这边,转移到了陆三爷那处,连祠堂也被陆三爷抢走。
陆老爷心里憋了一口气,就想着拼命能生个儿子出来,也要儿子去读书科考,争取能读个名堂出来。
可惜陆夫人身体不太好,生下三个孩子就坏了身体,就连龙凤胎的小儿子也病死了。
这可就把陆老爷急坏了。
他和陆三爷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不想就这么被死死压制住,所以在陆夫人的暗示下,就这么把二女儿悄悄接了回来。
反正这对龙凤胎生得一模一样,外人谁也瞧不出来。
陆臻言不得不扶额叹一声,陆老爷的胆子也忒大了,这事要是被抖了出去,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魏国女子不得从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如今自己莫名其妙穿越过来,想反水也不能了,她已经被陆家二房就这么死死绑住了!
陆臻言还想着有没有其他办法,就被府里的小厮敲门提醒,说是陆老爷有请。
陆老爷之前忽然晕倒,也不知身体如何,陆臻言只好跟着小厮去了主院的寝房里。
一进门,就瞧见里面小窗紧闭,陆夫人正坐在床前轻声啜泣,看着好不可怜。
陆老爷躺在床榻内,脸色苍白无力,见到她来,挣扎着要坐起。
“老爷,你何苦来呢,大夫都说你身体撑不了太久,要多静卧才是!”
陆夫人哭着将他扶起,瘦弱的肩膀起伏不定。
陆臻言站在床边,心里“咯噔”一下。
“你先别哭了,我叫臻言过来,是有话要交代。”
陆老爷剧烈地咳嗽,从一旁拿了块白帕子捂住嘴,待移开,白帕子上沾了不少鲜红色的血迹。
“老爷!”
陆夫人吓得脸色一白,全身抖得厉害,朝门外喊,“快快,把药端来!”
随后就是下人进进出出几次,又是断药又是换被褥啥的,折腾了好一阵。
陆臻言站在一旁,静默观望,好似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可她心里还是生出一丝丝苦恼和焦虑。
陆老爷要是就这么倒下了,陆家二房谁来撑呢?
“臻言,你过来,我有话要交代你。”
陆老爷再次颤巍巍地开口。
陆臻言顶着陆夫人审视的目光,走到床前,认命似地轻声喊了声,“爹。”
“乖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怨爹娘,当初爹爹把你送走,实在不得已,你心里要恨就恨爹吧,别怨你娘……”
陆老爷声音虚浮,双眼浮肿,眼神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你弟弟死后,陆家二房就没了男丁,爹爹当初就有雄心壮志,想要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出来,来撑二房的脸面。”
“可惜啊,老天都在和我作对,偏生三房出了两个读书儿郎,这就是老天的不公,让爹抑郁不得志!”
陆老爷又咳了两声,“臻言,爹从小不在你身边陪着,晓得你懂事得早,你已经十二岁了,该知道家里的辛苦。”
“你上头有个亲姐姐,待爹走后,还要赡养你娘,家里的基业可以留给你姐姐打理,而你,你就要从现在开始好好读书立志,将来和你三叔一样,做个官,也不枉爹的这般煞费苦心……”
“臻言,你答应爹娘,就此用陆家儿郎的身份,出去闯一份功名,把陆家的基业全部收回来,你答不答应?!”
陆老爷激动得要爬下床,苍白的老脸紧紧贴住陆臻言的小脸,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老爷!”
陆夫人也跟着激动起来,拉住陆臻言的小手,乞求地看着她,“臻言,你就答应你爹吧,你不可怜可怜你爹,也要可怜可怜为娘啊,二房不能没有儿郎撑起啊!”
这对中年夫妻一个热泪盈眶,一个哀求不停。
陆臻言紧紧握住拳头,小脸绷紧。
这简直就是在逼她答应!
身体里忽得生出一种悲哀和绝望,好像是原身遗留下的意志。
她若是答应下来,那真的这辈子都得以男人的身份活着。
想起刚才她在陆倩面前放过的那句狠话,陆臻言认命般得闭上眼睛。
“好,我答应你们。”
她从此肩膀上就被迫担起了二房的责任来。
外院的人都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倒是有小厮看到陆臻言从主院出来,表情凝重,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从小窗内望着陆臻言远去的小小身影,陆夫人担忧地问,“老爷,你说的这个方法,真的能行得通吗?我怕——”
“怕什么?”
陆老爷忽然身体灵巧地下床,端着热茶喝了两口,“二丫头心思少,哪里会知道我们在做戏给她看,不这么逼她,她能答应规规矩矩去上学堂?”
“再说,二房确实需要一个儿郎来撑门户,死马当活马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