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直携着赵采玉走进真香茶馆,大堂里几个老妇人分成两边阵营,正在嘀嘀咕咕争吵着些什么,争吵的核心是谁才是真香茶馆的头部说书人。
有的说是邵亦,有的说是秋帆。
吵到激动处,两个老妇人差点打起来,她们俩一个是邵亦的粉丝,一个是秋帆的粉丝。
赵采玉不知道邵亦和秋帆何许人也,王文直便轻描淡写同她解释说,这两位都是真香茶馆里的说书人,除了这两位,真香茶馆里还有好多好多说书人,至于谁才是头部说书人,各执一词,外人不好定论。
赵采玉不明白,这长安城里啥时候开始流行说书了,这真香茶馆里楼上楼下已经隔开了许多包间,每个包间里都有一个台子,台子上都有一个说书人坐镇,台子下是每个说书人的拥趸在捧场,以大龄老妇人为多。说书人每每说到精彩处,台子下妇人们时不时就会朝台上掷一些金银珠宝,有钱的阔太太们则会送大花篮,大花篮里插满金叶子。
王文直同赵采玉说道,这真香茶馆在长安城里原来也不流行,只是近一年才突然流行起来的,与其他茶馆说书娱乐不同,每个光顾真香茶馆的客人不是来娱乐的。
那是为了什么?赵采玉不解,按照自己前世的认知,看电影看电视看演出看戏,这些都是和娱乐分不开的,这古代人听书竟然不是为了娱乐么?那是为什么?
王文直道,别的茶馆自然是搞娱乐的,只是这真香茶馆与众不同,高大上些,这些老妇人来茶馆听书是为着“正义”二字。
这让赵采玉感到奇怪,可她没来得及向王文直问个究竟,就见茶馆外走进来一人,原先争吵的老妇人便连忙围过去,纷纷喊着邵老板。
这便是邵亦。
老妇人们纷纷向邵亦告状,说邵亦才是真香茶馆的头部说书人,可是那秋帆的拥趸们却偏偏要来抬杠,争执不下,谁也不服谁,导致差点打起来。
邵亦听了事情原委,便冲其他围观的老妇人严肃说了一句:告诉秋帆,让他管好自己的狗。
于是拂袖进了茶馆里自己的专属台子,包间外立着牌子,上写:牡丹亭。
老妇人们纷纷跟着进入牡丹亭,在台子下坐好了。
“我们也去听听吧。”王文直提议。
赵采玉点点头。
二人进了牡丹亭,在最后的位置落座,茶博士已经提着长嘴茶壶进来给大家沏茶。
茶博士走到最前面最中心的位置站住了,那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阔绰的太太,太太朝茶博士使了个眼色,那茶博士便很会地高声道了句:“得嘞,方太太请放心,这就给您办妥。”
不一会儿,台子上就摆上了几个大花篮,花篮里撒满了金叶子。
邵亦已经在说书台前站好,一拍惊堂木说:今天给各位大姐说的是那夏金桂——
光听到夏金桂三个字,堂下老妇人们就已经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嘴里整齐划一骂着:毒妇!毒妇!笑贫不笑娼!被车撞死!
邵亦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瞧了眼花篮里的金叶子,再冲前排的方太太点了点头,方太太团扇掩面,只露一双富贵的眼睛,朝邵亦笑了笑。
邵亦便安了心,有方太太捧着,他今晚的GDP一定能干倒秋帆,成为“真香”茶馆最闪耀的说书人!
邵亦开始在台上唾沫横飞:“那夏金桂的铺子里才几个人光顾?三四十人而已,还有大半是咱们善良大姐跑去让她把保安堂那边敲竹杠卷跑的银子还回来的!而咱们宝二奶奶这边呢?三四百人啊!听说王夫人要去剪彩,一下子来了三四千人。人太多,宝二奶奶怕他们薛家的商铺会被挤破,不等王夫人来,就赶紧关了店门。大姐们,你们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邵亦话音落,大堂内各种金子银子元宝银票全都往台上扔来。
一时之间,金银齐飞,翡翠玉镯貔貅,乱哄哄,纷飞一气。
赵采玉扭头问王文直,邵亦说的这是什么故事?
王文直说,这不是故事,而是确有其人。
台上,邵亦正为金银珠宝意乱情迷着,台下就飞上来一只女人的绣花鞋,“啪”的一声精准砸在了邵亦的脸颊上。
不知何时,牡丹亭里闯进来一个青春女子。那女子抱着个三四岁的娃娃三步并作两步从台下飞奔上去,她身后还跟着她老子爹,她老子爹从怀里抽出刀来,疯了似的冲要围上来的老妇人们疯喊:趁我女婿死了就欺负我女儿,谁敢上来,老子跟你们拼了!
老子爹血红着眼睛,十分恐怖,眼见邵亦被困,老妇人们却止步不前,即便方太太也不敢上前。
有老夏断后,女人已经抱着娃娃冲到了台上,一手抱着娃娃,一手脱下另一只脚上的绣花鞋,朝邵亦身上乱打一气,嘴里喊着: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吗?你个瘪三!还不是因为我那死鬼老公不是王夫人亲生的,所以他死了,你们也能对我孤儿寡母赶尽杀绝!如果我老公是王夫人亲生的,他就是个呆子,你们也把他捧成神仙!我要是王夫人亲儿媳,我TM放个屁你们都觉得香!
因为女人手里抱着娃娃,邵亦自认自己有道德修养,只能任由女人打,只能躲闪,不得还手。
那女人打到没力气,方才悲愤喊一句:老娘要笑着看你们哭!!
然后抱着娃娃跟着他老子爹扬长而去。
台上,邵亦两边脸颊,和地上那两只绣花鞋一样红。
良久,大堂内才反应过来,老妇人们惊魂甫定,开始交头接耳:
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她老子爹拿刀啊!
哎哟,那个孩子看到刀子都不哭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个小孩将来和他爸一样是个白眼狼!
咱们这边是善良的,不要说小孩,不要说小孩。
咱们这边和他们那边不一样,咱们这边不要说小孩不要说小孩
渐渐的,老妇人们又开始生龙活虎了。
邵亦又开始继续说书,刚才这尴尬一幕,没有发生过啊!
赵采玉和王文直都起身从牡丹亭出去。
“十七殿下可知,方才那女人是谁?”王文直问赵采玉。
赵采玉闷闷不乐的,“本宫如何能知?”
王文直道:“她便是夏金桂。”
啊?赵采玉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