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无天,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在罗勇办公室里,市场部经理指着陆景华的鼻子骂:“当初就是你要他把他招进来的,结果招来这么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刚才他是什么嘴脸,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东西就敢威胁我了?”
办公室里,罗勇索性在耳朵里塞了两团纸,虽然没什么效果,但是无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反正这破事儿老子是不管了。
市场部完全就不是罗勇的管辖范畴内,罗勇级别确实比市场部经理要高,可罗勇的话在市场部经理这边完全就不好使。
而且,市场部一直觉得他们是赏饭给飞行部的角色,航线都是我们市场部谈下来的,不然飞行部哪有航线去飞?
结果,这就造成了市场部这个非一线部门在公司里那是走路眼睛往上瞧的,从来不会平视看人的。
“把那些陈年往事搬出来干什么,有什么意思?”陆景华最是讨厌趾高气扬的市场部,尤其是他们的领头人。现在这位还敢冲着他发火,陆景华可是分毫不让的:“你骂也骂够了,差不多得了,回去吧,我们还有事情要谈。”
“有事情要谈,谈什么?你一个都要离开公司的半赋闲人员谈什么?”市场部经理冲着罗勇喝道:“他既然不想在咱们公司飞了,那就申请永久停飞他,现在就向总局上报。”
罗勇那是一个头大如斗:“你说说徐苍跟木华航空的人有矛盾,说到底,现在他还是咱们公司的人,你不帮他也就算了,干嘛还要帮着外人指责他?你真以为徐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飞行员?”
“他不是飞行员,是什么,翻了天还!”或许是在公司内看其他那些飞行员平时对他点头哈腰的,市场部经理从来只将飞行员当成有用一些的高级打工仔。
所以,他从来不对徐苍有任何其他方面的判断,顶多徐苍算是一个技术好一些的飞行员,可那又怎么样?
说实在的,这个市场部经理就跟此前马诚的想法是一样的。飞行员再怎么光鲜亮丽,那不过是赚钱的工具,需要对一个工具有什么敬畏吗?
罗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以前他也是这么绝对的,即便是经历了747S2开关那件事。可在近期他听说此前蓉城航空的功勋飞行员王宝田的称号竟然被撤销了,而这个王宝田就是带头要与徐苍为敌的人,这下就别有意味了,时机实在太巧了。
罗勇他就是航司内部人员,一个航空公司是发疯了才会向局方提请撤销本司功勋飞行员的称号,可蓉城航空就这么做了。
他一万个不相信蓉城航空的那些人真是什么大义灭亲的铁面无私之辈,比较大的可能性是受到了外部力量的胁迫,而作为直接冲突方,徐苍不是没有可能的。
若非市场部经理跟自己不是一个系统的,罗勇没什么管理能力,否则早就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了。
“你可以不管他,但是不要激怒他。”罗勇认真建议道。
“我听人说,你们飞行部整自家飞行员不是挺狠的吗,现在怎么就怂成这副鬼样了?”市场部经理冷笑道:“别跟我说有的没的,别的不说,先在公司内部停了他的飞行资格,然后上报局方,就说这人的心理状况不适合飞行。”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那就是分派系的,党同伐异基本就是正常操作。只是在一个小小的蓝天航空飞行部也是派系林立。
以批次分,以机型分,以年龄分,以技术号位分,甚至有按照毕业航校来分的。反正,大家依据各种标准抱团,然后不停地攻讦其他团体。
因此很多飞行员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或者被小题大做而被降号位或者停飞,这就是被人整了。飞行员之间整人的风气之严重,以致于公司其他部分都是当成笑谈的。
当然了,不是说其他部门就没有整人的事例了,只是决计没有飞行员范围这么大,手段这么狠辣。
罗勇当然知道自己部门的风气状况,甚至他自己都整过很多人,但是不代表他愿意被人当面戳破一些不太漂亮的东西。
“这是我们飞行部的事情,你还在这里说三道四?”罗勇冷声道:“还有,因精神状况要求停飞飞行员是需要专业机构出具证明的,没有证明,我们怎么提交申请?”
“是吗?”市场部经理好像听到了天地下最大的笑话:“前些年,你们这边的一个老教员性子耿直了些,把你们这些飞行部领导得罪了遍,最后你们还不是指使航医伪造了一份精神鉴定证明,最后让人停飞到现在?做到咱们这个位子,谁没凭着个人喜好整过人,别给我装什么遵纪守法了。你们连C类教员都能整,一个低级别的副驾驶整不了,骗鬼呢。”
罗勇脸色铁青,因为数年前整那个老教员的事情,他可是也参与进去了。
陆景华看着市场部经理这种破坏规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当真觉得恶心。这些人当领导从来不是为了大家谋求福利,单纯就是为了攫取自身的利益,同时拥有可以支配他人的权力。一言不合,心情不顺之下整人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着实是恶心人。
陆景华强压下对市场部经理的厌恶说道:“你再这样,小心给自己招来大祸。”
“大祸?哈哈哈哈!你该不会是说徐苍那家伙吧。前些时间,一大群功勋飞行员要去汉京告他状,还有民航机关报就差点他名了,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我还怕他?”
“所以现在那个领头的功勋飞行员已经被撤销称号了。”罗勇寒声道。
市场部经理一怔:“你说什么?”
......
蓝天航空员工食堂,徐苍和司卫民真同坐一桌,桌面摆着的都是一些清澹的素菜,两人闷着头在吃饭。
司卫民是年纪大了,很多东西咬不动,而徐苍则是因为不喜欢食堂做的荤菜口味,索性就光顾着点素菜了。
吃了好一会儿,司卫民放下快子,看向还在一言不发吃东西的徐苍,笑道:“年轻人吃素还是少见的。”
徐苍快子往打饭窗口指了指:“不是我不吃肉,是这边肉做得太难吃了,比我自己做得还难吃。”
“你还喜欢自己做饭?”司卫民突然来了兴致:“除了做饭,在家还做家务吗?”
徐苍没有多想,边吃边嗯了一声。
这下司卫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现在父母在做什么工作啊,祖籍在哪儿啊?”
“我妈生着病呢,没做事了,我爸是个体养殖户。祖籍嘛,我是维扬人......”徐苍一开始还是没什么太多的想法的,可是随着司卫民的问题越来越多,徐苍放下碗快,轻咦起来,这些问题怎么像是在查户口啊。
他颇为仔细地打量了下司卫民的表情,却是发现司卫民满脸含笑,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坏心思的模样,只是这表情让他想起来老家那边成天说媒的老妈子。
“我说老爷子,你问我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啊?”徐苍对这个木华航空的掌舵人没有半点儿拘束,就像是一个年轻人跟自家长辈聊天的感觉:“我怎么感觉你不怀好意啊。”
司卫民哈哈一笑:“我这都一把年纪了,能有什么坏心眼?”
“可是我听过一句古话,叫做老而不......”
司卫民脸一黑:“你小子嘴巴不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面说?我问你什么问题了,关心一下小辈不行吗?”
“可是哪有跟查户口似的?”徐苍解决了一口饭,放下快子,心满意足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别说,偶尔光吃素,清清澹澹的,还挺舒服。
司卫民瞧见徐苍吃完饭拍肚子,哭笑不得:“你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怎么行为动作跟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样?稍微注意一下形象。”
“啊?”经过司卫民这么一提醒,徐苍害羞地将手从自己肚子上放开了。这倒不是他重生后而产生的习惯,原本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了,行为老气,根本不注意自己形象的。
若非后世秦心手脚勤快,给徐苍收拾得还算是人模狗样的,不然徐苍早成邋遢大叔了。
徐苍轻轻咳了两声:“老爷子还挺关注别人仪态啊。”
“我可没有那种整天观察别人一举一动的习惯,只是对你说了而已。”司卫民笑道:“你现在成家没?”
徐苍擦了下嘴,随口说道:“女朋友都没有,哪里能成家?”
“对象都没处啊!啧啧,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父母不着急吗?”司卫民满脸可惜地叹着气:“我看你这么可怜要不给你介绍一个女孩子,保准你满意的......”
“得得得!”徐苍这算是看明白了,司卫民刚才那表情不是像说媒的,而他的的确确就是说媒的,前面弯弯绕绕一大圈,这下算是图穷匕见了:“老爷子,合着你是正事说媒一把抓啊,业务范围很广泛啊。”
司卫民伸出一根手指,极为郑重道:“你要搞清楚一点,我今天过来这边不是为了什么正事。”
“不是办正事?”徐苍这下可算是愣住了:“不是为了跟这边代码共享洽谈的吗?”
司卫民哼了一声:“蓝天航空是什么东西,也配专门让我过来谈事情?我过来只为了看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徐苍摸摸自己的下巴,一头的雾水,他当真是看不懂司卫民的想法了。他也是一大把年纪了,专程从羊城赶到剑川就为了看自己的模样,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老爷子,你看我干什么,我也就是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还能是三头六臂不成?”徐苍想了下,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最近在民航里处置了几次特情,开始声名远播了?以致于让木华航空的董事长都得专门跑一趟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徐苍不禁开始飘飘然。
结果司卫民笑着说道:“你个小娃儿,我还真就是来看你眉眼,鼻子,嘴巴是什么样子的。这五官谁都有,可凑到一块可就不是一个样了。不过,你这模样还算是周正,就是稍微女相了些,我还是很满意的。”
徐苍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很想说你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对我相貌满意是几个意思?不过,一想到司卫民刚才跟查户口一样的行为,徐苍顿时是生出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老爷子说笑了。”徐苍将自己的碗快麻熘地收到餐盘了,端起餐盘就想往外跑。
瞧着徐苍那跟逃命似的的模样,司卫民怔了一下,旋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将徐苍拉住:“你小子跑个什么?”
“堂堂木华航空的董事长,千里迢迢跑过来说媒,你们木华真的是这么闲吗?”徐苍最后还补了一句:“太可怕了。”
司卫民敲了下桌子:“我平时不管事了,确实比较闲。徐苍,我介绍一个女孩子给你认识如何?”
“不行!”徐苍几乎都没有思考,当即便是拒绝了下来。
司卫民始料未及:“这么干脆,我介绍的那肯定是很优秀的.......”
“哎哟,我说老爷子,这都什么时代了,自由恋爱,自由恋爱。”徐苍连续强调两遍:“不过,能让老爷子你专门跑一趟,也真是稀奇了。”
司卫民拄着拐杖缓缓站了起来:“自家孙女嘛,那肯定是不一样的,我还是要把把关的。”
徐苍浑身汗毛竖起,好家伙,这是要寻孙女婿的。不过,徐苍思前想后自己好像没有招惹司卫民的孙女啊,甚至这个司卫民的孙女是谁,他都不晓得。
司卫民将自己的碗快放进徐苍端着的盘子里,朝着门外指了指:“走吧,边走边说,正好熘达一下,消消食。”
徐苍忙是将盘子放到指定的位置,然后快步跟上去,在后边问着:“老爷子,你孙女是谁啊,我怎么感觉没有见过啊?”
司卫民头都没有转过来,直接往着前面看着,随口说道:“司玲珑!”
“司玲珑?”徐苍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自己见过这个名字的女孩子,讲道理,司姓是一个非常罕见的姓氏,自己但凡知道不应这么简单地忘记才对。
两人走到食堂外面,司卫民就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而徐苍则是还在想司玲珑到底是谁。可是,想了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最终只得无奈地放弃了。
算了,反正跟自己也没有关系,不想了!
“想不起来了?”司卫民回头瞟了一眼徐苍,叹息一声:“合着我家丫头是单相思啊。”
徐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也不是那种到处留情的人啊,怎么就不小心招惹到司卫民的孙女了。瞧着司卫民这把年纪了,就是为了给孙女把把关,便是特地过来找了徐苍,可见司卫民将这个孙女看得相当重要。
这下,徐苍就开始头疼了。这要是因为这事儿被司卫民给记恨上了,那就是无妄之灾了。
徐苍轻轻咳了两声,以缓解此刻的尴尬。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太危险了。不过,他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该如何转移话题,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不过,最终却是司卫民打破了这僵硬的氛围。他倒是没有再说自己孙女的事情,而是提了另外一件事:“徐苍,你为什么觉得A380的市场前景不行?”
徐苍没想到司卫民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毕竟徐苍不是木华航空的人,这属于个人的秘密了,司卫民这么问是有些唐突的。
但是,徐苍并没有隐瞒,而是如实回答了:“具体的我不好说,我只是觉得未来国际航线的风向是双发宽体机的天下,巨型飞机在747已经走到头了。”
“双发宽体飞机,你是说777和330那样的?”司卫民:“可777似乎很难产啊。”
说起777的时候,司卫民很明显在徐苍的时候眼神是不一样的,其意不言自明。
“那是波音公司自己的问题,跟未来市场趋势又没有关系。”
“可现在国际航线市场容量已经触摸到天花板了,想要再做突破,那就必须提高运力上限。”司卫民说道:“而且A380在经济性上是经过论证的。”
这个理由也是此前说服司卫民的最重要的理由。世界上的航空枢纽就那么些,格局已经差不多固定下来了。然后,现在世界枢纽最差都是双跑道运行,最多甚至有四跑道运行的。
但是,通过增加跑道数量来提高机场的放行和接收飞机的能力是有边际效应的。比如在单跑道运行时,如果建成第二条跑道,那运力可以增加百分之五十,可再建一条,估计就只能增加百分之三十了,以致于到四跑道运行时,就算再建跑道,后续的效果也不会明显了。
因为跑道只是民航运输能力的其中一个影响因素,航线数量,空域利用率和开放程度,甚至飞机机型也能决定极限运输能力的顶峰。
不过,从目前来看,提高单架次飞机的载客上限的确是一个相当容易理解并且效果拔群的手段。
“可是你们木华去不了汉京,羊城机场的国际航线能不能养得起A380,你们心里估计也没有数吧。毕竟,A380的经济性是建立在高上座率上,即便是最小的型号座位数也能达到八百。不过,以木华的品质,怎么也会弄二级以上的布局吧。A380的全经济舱布局不管是跟机型还是跟你们航司的格调都不太相符了。”
所谓的一级舱内布局即所有空间全部用经济舱填满,没有商务舱,更没有头等舱。不过,以木华航空的性格,肯定不会全经济舱的。要是以现在宽体机的流行布局来判断,增加了头等舱和商务舱空间额度的话,最大座位数差不多是在五百左右。
不过,即便是五百的座位数也是比较难办的,毕竟长途国际的头等舱和商务舱只会面向极小一部分人,上座率不会很好看。
徐苍这么一说,司卫民脸上露出一丝暗然:“国内汉京,沪上和羊城三大枢纽,其中以汉京的国际航线质量最高,数量也最多。可这是政策规定,我们想要从汉京出发,那就必须寻求国大航空的联合经营。可是我们两家的关系似乎还没有融洽到能够联合经营的地步!在羊城运行国际航线,这也是我唯一担心A380的地方。”
司卫民提及的木华想要从汉京出发走国际航线必须征得国大航空同意,这就是彻彻底底的民航局规定。
很多年以前,国际航线是不赚钱的,有时候甚至飞一班亏一班。可这种航线又不能停了,尤其是与国外的大城市的航线,要是都停了,既不利于国内外交流。
可是,航班不赚钱那不是在放航空公司的血?所以,为了能让航司继续维持国际航线的运行,民航局将国内三大航空枢纽的国际航线权力分配出去了,即汉京机场属于国大航空,沪上机场属于天东航空,羊城机场属于木华航空。同时,对在此机场运行国际航线亏钱的航班进行财政补贴。
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各机场的补贴都是来自于当地政府。像是国大航空的总部是在汉京,不仅仅给汉京本地带来了大量就业,也创造了巨大的税收收入,当地政府补贴当地企业这也算是说得过去。
可要是毫无限制地让木华航空进入汉京,那岂不是要用汉京政府的钱去补贴羊城那边的木华航空,似乎听上去不是很妥当。
因而,对于三大航开辟在非基地机场的国际航线,局方是有很多限制的。如果不想让局方介入,那就得找到当地的航司来联合经营,就像刚才司卫民所说的木华航空想要做从汉京始发的国际航线,那就必须要跟国大航空联合经营。
然而,众所周知,国大航空跟木华航空一北一南,相互看不顺眼,国大航空能跟木华航空联合经营,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情。
别看汉京,沪上和羊城同为国内的航空枢纽,但是在国际航线上,三者价值并不对等,以汉京机场的价值最高,沪上次之,羊城机场最下。
而且,司卫民了解到鉴于政策的巨大惯性,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类似于属地化的规定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动。
“我所担心的只有始发站这一点。五百的最大座位数说带来的压力并不大,如果能从汉京出发。可惜被国大航空卡得死死的。”
徐苍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从汉京出发,能保证A380这样体量飞机的上座率,国际航线这么赚钱?”
前世徐苍是做技术层面的,所以对于市场的敏锐度不够。他对于A380上座率堪忧的想法,比较主要的原因是从A380的商业失败上反推出来的,而且他在后世也的确被木华航空的高管抱怨过A380的上座率不行。
因而,徐苍单纯地就认为A380在整个国内的上座率都不会行的,这其实是一个片面和武断的看法。由于后世徐苍专业方面的局限性,忽略始发站上的影响,这点也是难以避免的。
徐苍脑子一转,如果从汉京出发都能填满A380的肚量的话,那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买卖。毕竟只要上座率足够,A380在经济性上相当可观。
“看起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司卫民对徐苍几乎是知无不言:“国内经济腾飞,带动消费升级,未来的市场还会更大。徐苍,有钱人是......很多的。”
徐苍本能地追问起来:“那国大航空为什么不同意联合经营,就为了争口气?这也不至于吧。”
“利益分配的问题,他们对分成比例不满意。”司卫民解释道:“我们算了下,就算后面能保持长时间的优秀上座率,我们基本上也没有利润。”
“国大航空那不算是白赚钱嘛,这也能不同意的?”说是联合经营,结果飞机和相关人员都是木华航空来出,国大航空顶多就是腾个地方出来,基本没什么支出。都这样了,还能白收钱,为什么还能拒绝联合经营呢?
司卫民笑道:“徐苍,你听过一句话吗?看同行赚钱比自己亏钱都要难受,国大航空估计就是这样的心态吧。”
徐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不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国大航空既然守着汉京这么个风水宝地,为什么不自己引进A380?”
“因为A380现在订单很抢手,而空客跟国大航空的关系并不紧密,他们想买暂时还买不到。”
徐苍反应了一下,很快就想通了。此前在波音产能分配上,国大航空就因为跟波音关系更好而获得了更多的分配,只是后面被徐苍扭转过来了而已。
近些年来,木华航空不断增加空客机队的数量,自然就在发展与空客公司的关系,能率先拿到A380,那也是情理之中。
好家伙,那就是能买到A380的,飞不了好航线。飞的了好航线的,又买不到A380。结果这两家还是死对头,世界怎么如此奇妙?
“不管是空客380的效益多少,至少目前为止,这款飞机所带来的巨大关注度还是相当惊人的,毕竟是超越了波音747的存在。如果能成为国内第一家运营A380的航空公司,那肯定能得到海量的曝光度,如果在遇上大运会和奥运会,那对木华航空的整体品牌效应的提升会是空前的。”司卫民幽幽说道:“不过,你也说得对,我们似乎被A380的名头遮蔽了双眼,觉得这会是一个绝对能够成功的机型。可要是这款飞机没有达到预想的高度,那即便是我们木华,也会造成极大的经济负担......”
徐苍眼睛眯了起来:“所以,你让蓝天航空替你们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A380在国内的顶点应该是在大运会和奥运会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蓝天航空运营A380的结果也能看得清楚了。所以,保险起见,让蓝天航空占个不大不小的先机,无所谓。”司卫民笑了一下:“怎么,拿蓝天航空做炮灰,你该不会觉得不高兴吧?他们自己看起来似乎乐得其中。”
徐苍仰起头,望向了阳光沐浴下的蓝天航空基地大楼:“我感觉蓝天航空里应该不全是蠢货才对,总归是有人看得清楚才对。”
“我也觉得他们有人是明白我们的想法和计算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A380运营结果良好,他们就可以白赚一条洛杉矶航线。”
徐苍眼神之中闪烁着光芒:“那要是赌输了呢?一架A380的窟窿会将整个蓝天航空拖垮的。”
司卫民不屑地笑道:“所以,这就是赌徒,他们只愿意看到赢下来的结果,选择性忽视风险的存在。”
“徐苍,我听说你在洱海办了一个航空基地,湿租的是蓝天航空的飞机?”司卫民说道:“你刚才跟蓝天航空撕破脸,就不怕他们把飞机收回来吗?”
徐苍哈哈笑道:“我们有协议,要是蓝天航空想要提前收回飞机和机组,那就要面临违约金。”
“可我看起来,他们是想要担着违约金啊。”
“那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他们真的急着给我送钱也无所谓,挺好。”徐苍笑道。
司卫民望着不急不躁的徐苍,起了一丝兴致:“可他们收回飞机,你们怎么飞航班?”
徐苍一摊手,装成一副无辜的样子:“老爷子,A380这件事上我也算是提了个醒了,那您老救救小子我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吧?”
司卫民着实没想到徐苍如此厚颜无耻,这才是二人见的第一面就开始打蛇随棍上了,开始提要求了:“我说徐苍啊,就算我说过咱们小丫头对你有意思,可你也不能让我给你架飞机吧?”
说着,司卫民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不过,你要是同意做我的孙女婿,我可以考虑一下。”
这下,徐苍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老爷子,我不是那种人。我是说,我可以按照高出市价百分二十的价格进行短期租赁,希望老爷子成全。”
其实,只要有钱,飞机肯定是有的。只是如果蓝天航空回收飞机太快,想要找国外的飞机租赁公司就有点儿来不及了,光是手续就要走上很久。
不过,要是跟木华航空借一架飞机应应急,那还是有可能的,即便是多出些钱也可以,反正蓝天航空的违约金也是赔了不少了。
“可是,有一点我觉得蓝天航空做的是对的。你在卖低价票,这会对我们木华的品牌也有影响的。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蓝天航空,但是他们与你及时切割,我觉得是对的,一旦品牌下行,那损失会更大。”司卫民认真道:“木华不是私企,我虽然是董事长,可不能随心所欲。即便是给出了高于市场价的标准,可是我感觉还是不可行。”
徐苍赶忙道:“没事,没事,我们可以对飞机进行简单的重新涂装,绝对从外表上看不到任何木华航空的标识,这样也就不影响你们的品牌声誉了。”
“那喷漆的费用?”
徐苍脸一黑:“喷个漆而已,老爷子也要跟我斤斤计较?”
“喷个漆而已?”司卫民冷笑道:“真以为不懂?737涂装喷一次,估摸着好几十万呢,你说我斤斤计较?”
“没有,没有,也就二三十万。我们会选择最简单的图桉,估计也就二十万出头。”
飞机喷漆涂装的费用跨度很大,跟飞机尺寸,图桉复杂度,以及机身表面的结构损坏程度都有密切关系。
如果像是747那种体量的飞机,稍微好一些的机身涂装就得上百万。737二十多万已经算是比较便宜了。
“也就是二十万出头?我是苦孩子出身,可见不得浪费。你又不是我孙女婿,不对,就算是孙女婿也得明算账的。”
徐苍直接无语:“好好好,喷漆费用我们承担,可以了吗,老爷子?”
这下司卫民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可以,不赚白不赚!”
......
在罗勇办公室里,市场部经理脸色难看地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就在刚才,陆景华给他讲了王宝田被撤销功勋飞行员称号的具体细节,其中很多迹象都在表明是有外部力量在推动这件事的,不然蓉城航空不会发了疯申请撤销从自己这边出来的功勋飞行员的称号的。
“一个副驾驶能影响一家航空公司的决策?”市场部经理眼睛不停地眨着,频率异乎寻常的快,明显是不正常的,这显示出他的内心有多么烦躁。
即便是从陆景华嘴里说出来,可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徐苍看起来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这种人有能量影响一家航空公司的决策,而且据他了解,徐苍的家庭也是那种很普通的,不该有什么特殊关系才对。
就凭他处置了几个特情?市场部经理觉得这个逻辑不成立啊!
“不对!”陆景华摇了摇头。
这下市场部经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陆景华脸色郑重:“我说的不对,不是你理解的,而是徐苍不仅仅影响了蓉城航空的决策,就连局方对本次申请的审核速度都是超越常理的迅速。”
平常,局方对于这种申请的处理周期是在一周左右,慢的话能到十天。可这次蓉城航空向局方提交了关于撤销王宝田功勋飞行员称号的申请后第三天就收到了同意的回复,这个速度简直就是创了记录了。
陆景华从来不会对正常情况下的局方的工作效率有丝毫的幻想,能让局方反应这么快的理由就是局方那边也是特别看重这件事,是从快处理的。
至于为什么看重,那肯定不是看重王宝田,唯一的解释就是看重徐苍!
“该死!”市场部经理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到了这一节,不过这让他非常恼火。
“所以,不要对徐苍,至少是对他个人存在什么私人上的情绪化的行为,这会让公司蒙受损失的。”罗勇解释道。
市场部经理很是不雅地啐了一口:“那不管他的停飞,湿租的飞机我要收回来。他们就一架飞机,等我们收回来了,我看他们拿什么飞?”
“那违约金怎么说?当初他们是约定湿租三年,越早违约,赔的钱越多。现在才过去多久,要是立刻收回来,我们不仅仅要退还所有租金,违约金也是一笔海量的数字。”
“我们已经通过决议了,愿意支付违约金,这也是对我们公司品牌的保护。让他们用着我们公司的飞机卖那些低价票,简直就是糟蹋我们公司的牌子!”市场部坚定地说道。
这时候,陆景华继续道:“那就再等上一个季度吧。违约金的额度是按照每个季度递减的,再过一个季度,违约金能少上很多。”
“一个季度?你在看什么玩笑,我现在一天都等不下去了。”市场部经理直接站起身来:“根据湿租协议,一旦要提前收回飞机,至少要保留至少半个月的缓冲期,那就半个月后收回飞机。”
陆景华一怔:“半......半个月?这么快!”
他着实没想到市场部经理的火气这么大,顶着如此庞大的违约金也要收回飞机。他原想着就算怎么快也要一两月后。
不过,不久前他听说徐苍可能会在三个月后引入一架新飞机,所以刚才装成为了减小违约金而将收回飞机的时间提到三个月。然而,市场部经理不但不在乎,直接将时间缩短到了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让徐苍去哪里找替代的飞机呢?
不仅如此,市场部经理还望向了罗勇以及陆景华:“除了飞机,所有属于蓝天航空的人员也要全部回来。我倒是要看看没了我们,他徐苍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罗勇嘴角抽了抽:“你这是把徐苍往死里得罪吧。”
“我这是按照规章办事,该赔的钱,一分不会少给他。”市场部经理说完直接出去了,留下来一脸懵逼的罗勇和陆景华。
等了许久,罗勇狠狠地骂了一声:“真TM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物。”
“怎么办?”陆景华问道。
“能怎么办?”罗勇往椅子上一躺:“市场部都已经决心承担违约金了,那还能说什么,跟徐苍说清楚。”
“可这次不仅仅是要收回飞机,连带着人员也要收回来,这是能说清楚的事情?”陆景华当真是无语至极。
就在不久前,木华航空愿意与蓝天航空合作,导致一部分公司领导极度膨胀,极度乐观,以致于开始目空一切了。
就在陆景华烦躁之际,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调度席的号码,想了下,还是接通下来了。
“什么事?”
“陆总,我们刚才收到木华航空调度室的电话,说让我们帮忙加一个人到9951N航班机组上。”
“木华航空打电话过来?”陆景华一开始有点儿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种不同公司之间加机组的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那人是木华航 空的?”
“不是!”
“啊?”这下陆景华彻底凌乱了:“不是木华航空的,那木华航空调度室打电话过来干什么?那人是哪里的?”
“陆总,那人是国大航空的,空勤人员。”调度员无奈道:“陆总,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跟你请示一下。”
木华航空的调度室打电话要求加一个国大航空的空勤人员到蓝天航空的飞机上,就连陆景华也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记得木华航空跟国大航空应该是死对头啊,什么时候这般亲密无间了。
想了会儿,陆景华还是指示道:“加吧!”
“哦哦,好的,那我给她加上去。”
就在调度员刚准备挂电话时,陆景华似乎想到了什么:“9951N这是飞哪儿?”
“洱海,陆总!是调机飞行。”
“洱海,她要去洱海,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陆景华随口问了一句:“加机组那人叫什么名字?”
调度那边沉默了片刻,很快便是回答:“是叫......司玲珑。”
“司玲珑......司?”陆景华越想越乱,索性不想了,直接挂了电话。
当陆景华收了手机,罗勇问了一句:“刚才我听你提了9951N,这是什么航班号,我怎么没有提过,特殊航班吧?”
一般在航班号后面加上字母的话,那就代表这个航班不是常规的航班。
“调机,去洱海的。”陆景华说道。
由于洱海到剑川走陆路太麻烦了,为了保证基地人员来回剑川的需求,所以洱海基地会定期安排一趟往返的调机,以供基地人员往来剑川。
好在洱海距离剑川的空中距离不远,耗油不多,空勤人员也明白基地的难处,表示不会要求这类调机的小时费,所以支出还是可控的。
“洱海......”罗勇咂咂嘴,突然想到了什么:“前段时间,徐苍还让我把飞机给换了,没想到飞机没换,直接要收回了。”
陆景华疑惑道:“为什么要换飞机?”
“因为他觉得那飞机有问题啊。”
“飞机有问题,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那飞机是1566,徐苍之前不还是为了1566得罪了余奉天嘛,他就是觉得这飞机有问题,虽然也差不出个所以然来。”罗勇抿了一口茶水,龇着牙,眉毛一挑:“咦,今天调机还是1566?”
陆景华心头一跳:“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