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已经搬过来了吗?”
短暂的尴尬沉默之后,高成海作为主人找了个比较普通且随意的话题,并打开热水壶烧水泡茶。
苇庆凡道:“是准备搬过来,用品什么的刚刚买回来,多亏了卫阿姨借的车,不然这么热的天还很麻烦。”
“这有什么,远亲不如近邻,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高成海说了两句场面话,卫宁也在旁边坐下来,他看了眼媳妇,又问:“我听说你们都是外省的?”
“对,婉婉……我女朋友到厦大上学,我过来送她,过几天就得走了。”
高成海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闻言不禁有些吃惊,吸了口气道:“那你这是……女朋友在这边上学,就买了套别墅?出手不凡呐!”
“没有没有。”
苇庆凡态度十分诚恳,解释道:“主要是我们俩弄了个网店,主要是让她课余时间来打理,我也会过来看她,有个地方落脚,方便一点。”
这不还是因为女朋友来这边上学就豪掷两百万买套别墅吗?
高成海愈发觉得吃惊,对他身后可能的背景愈发好奇。
坐在旁边那位国字脸中年男人一直都没说话,见这么个小年轻不知场合的坐下来闲聊,愈发有些烦躁,但听到了这几句对话,却也忍不住好奇起来,坐正了身体,微微前倾,笑着道:“那你这家里资产挺丰厚啊?”
他说话有点过份直白,高成海虽然知道他的性子,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苇庆凡也听说过一些这人的性格,而且本来就是想要做个铺垫,先放个饵,笑道:“也没有,我爸妈就开个小卖铺、服装店,都是小本生意。”
他这说的是绝对的实话,但有为了女朋友一掷百万买豪宅的举动在,听在其他人耳中自然就是妥妥的谦虚了。
啥样的小本生意能让儿子这么败家?
中年男人听他说是“零售”“服装”行业,神情顿时有些失望,往沙发上一靠,就懒得在说话了。
苇庆凡又问高成海:“高叔叔您做什么工作?”
“我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做点手机周边产业,看别人脸色生活,小打小闹。”
高成海自然不可能对苇庆凡说实话的,随口含湖带了过去,见水烧开,熟练地倒水泡茶。
苇庆凡问:“是生产手机的配件吗?或者组装?”
高成海有点意外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点了下头道:“跟在大厂后面喝点汤。”
苇庆凡笑道:“那挺好的了,联想不是已经在厦门建厂了吗?应该快弄好了吧,这样合作起来也方便。”
高成海倒了四杯茶,先后给给旁边的中年男人以及苇庆凡递过去放到桌上,吃惊道:“你还关注这个?”
“在网上看到的。”
苇庆凡端起茶杯嗅了嗅,笑道:“这茶好香啊。”
“喜欢喝的话回头拿一斤回去。”
高成海笑呵呵地道,短短几句对话,对苇庆凡的印象又有调整,问:“你今年几年级啊?在哪读书?”
苇庆凡抿了口茶道:“我正在读高三呢。”
“噗!”
高成海和旁边的中年男人同时被茶水呛到,随后热茶一洒,又被烫到,不约而同的把茶杯放下,嘶嘶的吸起冷气来。
卫宁刚端起茶杯,躲过一劫,忙拿放在茶盘旁的毛巾给高成海擦拭。
高成海随手抹了一把,又递给旁边的中年男人,再看苇庆凡,一时间有点无语,“还在上高中?”
虽说长相还有点青涩,可短暂接触,这说话举动的表现,别说高中生了,自家马上要大学毕业的儿子都差了两条街。
苇庆凡笑着解释道:“嗯,我请假过来送她的,等她开学了就得回去。”
“那你这……”
卫宁也有点吃惊,随后又笑起来,“年纪不大,还挺成熟的。”
“也没有,在家也经常挨打。”
苇庆凡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终于看向了旁边的中年男人,“高叔叔,这个叔叔是你们同事吗?你们是不是有事情要聊啊?”
他说话的时候,表现出来了“我不好意思打扰”的神情。
“不是,这是我老同学。”
高成海原本对他也没怎么在意,但此时观感已经截然不同,见他问起,于是笑呵呵的介绍道:“张远平,我大学同学,在联想研究院上班。”
“好厉害!”
苇庆凡演技非常不错的惊叹一声,又问:“张叔叔是做手机的?”
“有这方面工作。”
张远平高成海提起头衔,似乎心情更差,脸色也不大好看,不过还是勉强应付了一句。
“联想研究院好像在京城吧?您在京城上班吗?”
张远平有点诧异,不过还是点点头。
苇庆凡又道:“我明年应该会去京城读大学,张叔叔,我方便留您一个电话吗?”
在场三人都有些意外,张远平又打量他一眼,皱眉道:“你去京城上学,找我有什么用?”
苇庆凡的要求突兀,但张远平的回应更是是无礼。
高成海皱了下眉,想要打个圆场,苇庆凡已经笑道:“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呢。”
高成海和卫宁见他笑容如常,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城府太深,对视一眼,都暗暗惊奇,对他的家庭背景更好奇了。
这哪里像是一个高中生?
张远平又看了眼苇庆凡,到底还是报出了一串号码,苇庆凡拿着手机拨过去,存了下来,道:“我到时候估计会换号码,就步给您拨过去了。”
张远平看他这样装大人,有点不爽,撇撇嘴没有理他。
高成海又给续了茶,笑道:“喝茶,喝茶。”
苇庆凡喝了茶,闲聊几句,道:“那阿姨,叔叔,你们先忙,我先回去了,婉婉还在家里收拾呢,再不回去帮忙要骂我偷懒了。”
高成海也不多留,很客气的送他出门,随后重新回来,仍在啧啧称奇:“高三……这哪像是个高中生?”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远平冷笑一声,又问:“先不说这些没用的了,行不行,你给我个痛快话。”
高成海又给他倒了杯茶,张远平不喝,他也不管,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慢慢喝了,放下茶杯道:“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你就跟我说你到底想干嘛就行了。”
“我不是跟你说半天了吗?合伙开公司,做手机,做大做强,做品牌!”
张远平提高了声音道,“我有技术!你有钱,有渠道,咱们合伙肯定能做起来!像你这样一直做山寨,能有什么出息?”
卫宁送了苇庆凡回来,见两人吵了起来,无奈摇摇头,自己上楼去了。
高成海表情如常,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赚钱啊。”
“然后呢?”
“研发啊,做更好的手机,芯片、系统,从内到外都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
张远平说到这里,忽然激动起来,“你看看!看看这些公司都在干嘛?拿着国家补贴混吃等死,要么摇尾乞怜,到时候人家一掐脖子就死,有个屁用啊!”
高成海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唾沫,然后往沙发上一靠,无奈道:“我就是个做供应链、做山寨机的小公司,跟在这些大厂后面混口汤,吃点残羹剩饭,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张远平还要再劝,高成海愈发无奈,“再说了,你有技术?你会做手机吗?我特么卖个山寨机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在渠道商那里装孙子,我有个屁的渠道啊?我们靠什么做起来?拿头跟三星诺基亚摩托罗拉这些国际大牌拼啊?”
张远平一阵沉默,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被打击到了,点了支烟,勐吸了两口,问:“你就跟我句话,做不做?”
“不做。”
高成海一点没犹豫,果断给了句话,“芯片、系统那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你们那么大的公司都不做,指望我这个山寨小厂……”
张远平压根不听他解释,起身就走。
高成海也就不再解释,忙起身喊道:“哎,哎,买卖不成咱们感情还在啊,留下吃饭,我给你开瓶好酒,算赔罪了行不?”
……
苇庆凡已经心情非常不错的回了自己家。
张远平是他前世的同事,先后在联想、中兴、展锐工作过,大概在12、13年左右进入进入公司芯片设计团队,随后迅速成为技术骨干之一。
两人在完全不同的部门,苇庆凡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这人跟技术实力很匹配的脾气,得罪过不少公司大老。
论技术水平,张远平肯定不是苇庆凡所知道的技术人员里面最牛的,但某种程度上来讲,却是他看来最理想的招入麾下的目标人员。
首先自然是技术水平很牛,其次则是这人名利之心很澹,有一点理想主义的感觉,最大的目标和愿望就是让国内半导体产业不再受制于人。
这人据说早年就跟公司某位高官有旧怨,所以最初迟迟不肯到公司来,后来发现在外面找不到希望,还是捏着鼻子来了。
这样一个水平高、又不用担心会争权夺利的技术大牛,拉过来一起合伙创业,简直不要太合适。
至于脾气臭……没本事还脾气臭才是缺点,有本事不是。
“你干嘛去了呀?”
李婉仪正在厨房里面摆放东西,见他回来,有些奇怪地问,“怎么这么久?”
“欣姐她爸在家,说了会话。”
苇庆凡解释道,又问:“那我们晚上就自己做饭吗?”
李婉仪道:“可以啊,我刚刚试了一下,已经有燃气了,不过我们没有菜,还得去买菜。”
“行,我帮你一起收拾,然后陪你一起做饭,等下在跟我妈开个视频……呃,算了。”
他有点得意忘形,说了一半才想起来买房子的事情还不能告诉爸妈,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李婉仪道:“宽带还没装好吧?”
“那我打个电话再催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