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趴了下去,准备按照女司机的要求做,哪怕十分无理。
然而,事情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女司机退了一步,“不忙!我看你是想占老子便宜吧?”
说着,她就举起电话,嗲声的对电话哪头说什么。
我听不太清楚,但没过几分钟,就有个中年男人赶到现场,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抄起旁边地上的一块砖头,朝着跪在地上的三轮师傅猛地拍下,瞬间,砖头碎成两半,伴随的还有三轮师傅头上的鲜血。
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仗势欺人的狗男女,人们纷纷开始指责,但没有人去查看三轮师傅的伤势,结果那男人扬言道:“谁看不惯,来,出来说话!不想在这儿混了?”
女司机一旁得意起来,那中年男人对三轮师傅,比了一个“1”的数字,“一分钟,老子要是看不到这个数,你也甭想活了,花钱买了你的贱命,多的是人抢着做。”
三轮师傅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咳嗽几下吐出带血的唾沫,颤声道:“你们就放过我吧,我一个外乡人,幸苦打工一年也凑不够那数……”
“够东西你搞啥子的,车上那么臭?”那中年男人后知后觉才发现周围弥漫的臭味,似乎呆不下去了。
三轮师傅急忙说:“帮别人送死禽的。”
“真晦气,老子做生意最忌讳杀生,今天我要不是吃斋,你吃不了兜走!赶紧滚蛋,别让老子在方圆一里看到你!”说完,中年男人上车和女司机一道开车走了。
“谢谢老板。”
可怜的三轮师傅,他的懦弱,助长了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期间,我和另外两人真心想帮他来着,但被他无情拒绝了,怕我们给他添麻烦。
他不吭不响,在别人的议论当中默默离开了。
换做别人脑袋打裂,肯定受不了,马上会去医院包扎,但他选择继续送货,是身上钱不够,还是因为自己舍不得。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他留下的血迹,到后面,幸好血止住了,不然我会打120的。
我甚至一度忘了跟踪他的目的,三轮车上的东西被黑布完全挡住,不掀开无法真相。
他用一只脚蹬车,速度不慢,像在赶时间,听他说过要是迟到一年都白干了,可见这份工作对他的重要性,然而两天才八十块钱,确实少的可怜,到底是否有其他利益的驱使呢?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换份其他工作,怎么着也比他现在工资高。
而且,他完全可以选择报警,但没有,宁愿低贱的去接受他人践踏,是怕耽误送货时间吧,这是不是反衬出,他的老板比刚才那对狗男女更令人害怕?
最终三轮师傅还是来到了“食美”美容院,我不敢跟太紧,美容院的人认识我,就远远盯着,听不清朱梅和他交谈什么。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哪怕朱梅对三轮师傅都冷眼相待,避而远之,就那么远远的聊着,躲瘟疫一样,即便替美容院打工,他依然不受人待见。
简短交谈之后,三轮师傅走到车后面揭开了黑布,然后从车上搬了一个小型木箱,当面打开,只见朱梅直接往后退了几大步,更是捂住鼻子,急忙示意盖住。
因为距离原因,根本看不到箱子装了啥,看朱梅的反应,想来是不一般的东西。
朱梅手往外推,三轮师傅识趣的马上走了,只留下木箱,朱梅又进去叫来另一名女员工,两人戴好口罩和手套,非常狼狈的抬起木箱回去。
我继续跟踪他,天色暗了些,他并没有往仓库回去,应该另有住处,毕竟那地方不是人能住的。
出乎我的意料,他将车子骑到了二环路的高架桥下,我眼前,有个简易的临时住处,周围还有几个“同伴”,准确来说是流浪汉。
我将车骑了过去,装作路过休息,他没有注意我,自顾自的用盆子里接的雨水吧,擦洗额头上的血迹,红色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黑泥,连干净水都没有一点。
旁边的流浪汉,神经不太正常,忽而傻笑,忽而大哭,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而他的眼神里终于多了一丝安定。
啃着发硬的馒头,因为太干,他使劲的锤着胸膛,似乎恨自己连馒头也吃不下去。
我看不下去了,走过去递上矿泉水,“就近没有卖水的,我这儿有大半瓶水,吃过的,不嫌弃的话拿去。”
他凝视了我片刻,最后笑了笑,嘴里的馒头顺着掉在了地上,他赶紧抓起来重新塞进嘴里。
他擦了擦嘴上的沙子,小声道:“谢谢。”
我看了看他的住的地方,也有腥味,脏的发油的被盖,一张破席子,就是他睡觉的地儿。
我问:“你叫啥?”
他一愣,对我摆手道:“我没名字。”
“名字是爹娘给的,怎么会没有。”我说。
他嘿嘿一笑,“没爹,也没娘,给我钱,叫阿猫阿狗都行。”
我竟然不知道说啥了。
聊着聊着,我问:“这辆三轮车看着挺结实,卖给我咋样,给你五百块钱,你肯定不亏。”
“要是我的我送你,这车我做不了主。”他喝了一口矿泉水就盖好了,看了一眼旁边的流浪汉,趁机放到了被子里藏起来。
“是你老板的?”我明知故问,“这车我真喜欢,老板谁啊,我想找他聊聊。”
“这车你要是知道拉啥,也不会喜欢了。”他说。
我觉得他绕进去了,急忙问:“拉啥的?”
“拉……”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不能说。你快走吧,晚上还有几个流浪汉来这边,专抢你们这些人。”
“是该走了。”
既然问不出什么,适时离开,不然会令他起疑。
走时,我身上正好有一瓶红花油,经常送快递难免磕磕碰碰。
我一并给了他,“不晓得对不对症,你用着,反正不碍事。”
“谢谢。”他拿着瓶子看了起来,显然不认识字。
“不是喝的!”我的天,我解释道:“抹在手上擦伤口。”
“哦。”他恍如大悟,但还是用舌头舔了舔。
我骑上车,准备走。
他的声音响起,“你问我名字,我真不知道,但老板说,这个东西上面好像有。”
我扭过头,一看,他手里居然拿着一张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