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人?月圆之夜?
我身子一颤,难不成我以前做过游山川?早与茅山派结缘?等等,不对劲,如果我以前是游山川的话,为什么师妃影没把我认出来?
我急忙问:“书上说了什么?”
她说:“书上提到了一个叫木灵人的人,还说月圆之夜便再无游山川此人。难道他不辞而别是被人杀了?”她嘀咕着。
我说:“不会的。”
师妃影看着我:“你怎么肯定?难不成,你还不认识他们?”
感觉她的眼神是在审视我,我解释:“游山川怎么着也是一派掌门,哪有那么容易被杀,对了这书是他的真迹吗?”
“也对。”她点点头,“他的笔迹一般人摸不透。”
我心想,字迹很潦草,一般人真摸不透,我就觉得不对劲,自己偏偏认得出。
我还不确定,自己曾经是否成为过游山川,于是问:“刚才你说游山川为你得罪了江湖所有人,怎么回事?”
“说说游山川这个人吧,他半路进入茅山,却深得掌门赏识并视他为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游山川深得人心,顺理成章成为了第九任掌门。接任当天,他当着开派祖师陶弘景的画像起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驱邪祟,斩妖魔,誓与茅山共存亡。但是,他最大的愿望恰恰是远离俗世,四处走走看看,云游一生。但为了报答掌门知遇之恩,他却从未为自己考虑,默默的守着茅山多年。”
师妃影淡淡说:“我这一世,出生在了师府,与以往不同,一同降生的还有个同胞弟弟,但他生来不哭是个哑巴,出生后没几天就死了,我恰恰相反,出生后便能开口说话,师府上上下下都认为我是妖孽,于是让下人趁着夜色将我装进一个木盆,然后顺着水势冲走。游山川恰好云游至此,他将我救起带回了茅山。我还记得游山川当时见了我,说过一句话。”
我好奇问:“说的什么?”
师妃影回忆说:“天煞孤星,必定无伴终老,注定孤独一生。但你不要怕,从今起,你就是我游山川的徒弟,没人再会扔你,抛你,弃你。”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也傻,被他这句话骗了好多年。不过回头看看他写下的这些话,便不觉得了,我本就是天煞孤星,谁跟我在一起都会劫难不断,但游山川不怕,救起我的时候,似乎就决心要改变我的悲惨命运,可惜,我是上天诅咒的命数,谁都不能逆天改命。”
我说:“那他为什么偏要收你?”
“我问过他,他只说,换做别人他也会救,不会见死不救。”师妃影苦笑了一下。
我说:“我觉得身为茅山派掌门,说话做事都得考虑身份吧。”
师妃影说:“他活得太不像自己,根本不能做自己。”
原来不仅是我,游山川可是茅山派掌门人啊,都不能做自己,像这样的诅咒又是谁下的?游山川假如是过去的我,结合我看到的那些记忆片段,这个诅咒很可能来自曾经的将军和山鬼,他们忤逆上天于是受到了诅咒,永世活在诅咒当中。
千年万年,我终究不能改变结局啊。
师妃影接着说:“但要说为人师,他绝对是天下间最称职的!我暗地修炼影子术,偷着下山多次,闯祸多次,有人上门讨说法,游山川总是对人赔礼道歉,卑躬屈膝,满脸自责,我看着就气,当时不明白,毕竟轮实力对方全是弱者,他堂堂茅山掌门人,干嘛亲自赔礼道歉?这是我当时不能理解的。现在照他写的来看,他觉得我做错了事情都是他的错,是他没能教导好我。谁要他管了,特别是那次。”
我听她说。
“那次我闯了大祸,操控影子的数量有限,我却强行控制了九十九道影子,其中不少是从在各门已逝高手尸身上偷取的影子,本以为会相安无事,谁知影子各怀鬼胎,它们就像是在一个小江湖里,水火不容,最终失控。”
我有些吃惊,别看师妃影现在控制影子得心应手,原来也有失控的时候,谁的本事都不是一日之功。
“影子开始四分五裂,它们有了自己的思想,要完成生前未做之事,于是发生了不少窝里斗,抢地盘,寻仇等事件,它们无所不用其极,使得各门派死伤无数。游山川听闻此事,第一时间率众前往各地主持大局,直到七日后此事才算平息,但转眼,各门派就将矛头对准了茅山派,因为只有茅山派一门相安无事,不知是谁见过我潜入各门,虽不知我何干,却也脱不了干系。”
言罢,师妃影长长叹了口气。
我心知,是因为这件事茅山派才走向衰落,游山川同时名声扫地,纵然是茅山派传承的文献里也难寻到他的蛛丝马迹,似乎后人不认可他,故而刻意回避。游山川为茅山派奉其所有,最后却是这种结果,有些可悲啊。
我说:“游山川他选择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我之前说过的,他为了一个人与整个江湖为敌,这很不像他。”师妃影皱着眉说:“有人提议将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的确能够杀死我,我其实也怕。以游山川的性子,他绝不会包庇我,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我也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听到他应诺了此事,我没有惊讶。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站出来替我受了此一罪,说什么弟子过错,师父承担!那些门派一个个巴不得将他废掉,因为有他在的茅山派,已经足以威胁到其他几个名门,茅山派一直被视为偏门不受待见。”
说到此,她笑了,觉得可笑,荒唐,而且很无奈。
她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最后结果,如今的茅山派从蒋婆死后,便没有谁称得上真正的茅山弟子,我也不能。
“游山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之后将茅山派交给我,我不是他,我不会为别人着想,还有,他自己说,从今起,没人再会扔我,抛我,弃我,结果不辞而别当我什么?叫人抹去我对他的记忆又是什么?这是我的,我的!谁也不能碰!”
我重复道:“抹去记忆?”
“对,他叫人抹掉我对他的全部记忆,要不是我提前让影子记下一切,还真把他忘了,他抹掉的,只是那虚无缥缈的样子罢了!但谁在乎他的样子?”
说着她就将书扔在了地上,我走过去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
入眼,是书尾的一句话。
黄泉路上,忘川河中,奈何桥头,三生石旁,谁又见过谁?
我慢慢将书合上,心里却始终合不上,似乎有条口,源源不断地冒着苦水,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