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鸠见我出状况,询问道:“你还好吧?”
我手捧着血,血里掺杂着零碎的黄泥,可见这颗泥心撑不了太久,我即将走向死亡。
“不碍事,就是得歇一会儿才能缓过劲。”我就地坐下休息。
远处,糟老头不停的做着手里的木工活,丝毫不管我们。
我观察周围,因为很明显感觉刚才那一瞬间,我情绪波动的时候,心脏上被谁用力捏了一下,才导致这般吐血。
换句话说,有人想置我于死地,尽快让我死!这跟我到这里有关系吗?我越接近真相,就越接近死亡。
我一直以那则神秘警告来看待局势,眼下只剩下破镜重圆这一现象没有出现,这是我唯一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说还不会死。
“你看。”
听到黑鸠的声音,我举目望过去,天空飘起了白纸,看着跟雪花一样,白纸落在地上自燃起来,很快就成了黑灰,这一幕非常诡异。
远远看见树林里出现了五个怪人,他们身穿衙役服,双颊打着红脸蛋,脸苍白如纸。
“是鬼。”
我得出结论。
黑鸠突然失声道:“五鬼抬轿!”
我有些惊讶:“这就是五鬼抬轿?”蒋婆曾经说过,抓鬼灭鬼都算不得厉害,使唤鬼的才是高手,其中最为著名的一门道术叫“五鬼抬轿”,也叫搬运术,让鬼魂给活人当苦力搬运一些重物。
“看来你也知道。”黑鸠有些忌惮说:“若我没死,倒不会这么慌张,眼下的我,实在没把握对付那轿子里的人。”
五鬼抬轿是极为高深的道术,想都不用想,那轿子里的人有多厉害。蒋婆曾经说到过,哪怕是早年扬名的祖师爷,也是在晚年期间才掌握了“五鬼抬轿”之术。
黑鸠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不清楚对方什么目的。
五鬼抬轿,一鬼掌旗,四鬼抬着轿子走,相当有气势。
落轿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浑厚声音:“怎么有生人在?今儿不唱戏吗?”
糟老头也不放下手里的活,像是在赶工,他开口说:“一个过路的穷酸人,歇歇脚就走,耽搁不了,今儿还得唱。”
“哦,记得今儿是《霸王别姬》吧?这曲儿我喜欢,不过,我觉得为了应景咱们还得换一曲。”
那人说。
糟老头突然停下手里的木匠活,看着那一顶轿子,凝声道:“你想换啥?”
“不如,就唱《活捉三郎》吧。”
我知道这人说的是京剧《活捉三郎》,主要讲述北宋时期,宋江收阎惜姣为外室,阎惜姣却与张文远私通,并以宋江与梁山来往书信要挟,宋江忍无可忍怒杀阎惜姣。后者死后,心有不甘,夜间来到张文远家中,要活捉他去阴间,想再续前缘,张文远家中三郎,所以叫活捉三郎。
糟老头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罢手,他不是谁,他是他自己,三郎是三郎。”
那人笑说:“取个大意,都叫三郎,也都算恶人。”
糟老头又说:“恶人?一千多年前是,一千多年后呢?还不放过。”
那人叹了口气,“师兄,你真老糊涂了,师父当年就猜到你会感情用事,这样做可就坏了大计,所以才叫我从旁协助。”
他们的对话我听不太懂,三郎,指的是丙三郎?丙三郎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莫非他们在议论我?
糟老头说:“多少年了,早就锁死了,解不开的。再说,我让他自己找,他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何必我们下狠手。”
“妇人之仁!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师兄,我知道你今天身子骨没能耐,不要自讨没趣。”
“你……”
下一刻,只见五鬼抬轿而起,眨眼功夫就冲着我这边而来。
黑鸠警惕起来:“他好像是冲你来的,你怎么得罪了这么厉害的人?”
“我哪知道?”
我也郁闷,还没见面呢,二话不说就动手了,这是高人所为吗。
那轿子冲我撞来,我想躲来着,刚有这个想法,结果就被抓了进去,然后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和黑鸠都被绑了,只是黑鸠的绳子上贴有一张符纸,很奇怪是白色的,而我没有。
这是一间小瓦房,我感觉有些熟悉,之前在青龙山见过一次这种房子,仔细看,才能发现其实是纸糊的房子!
对方是谁?
幕后指使终于出现了吗?
我也算想明白了,死之前能搞清事情真相,也不至于那么憋屈。
黑鸠无语道:“我招谁惹谁了,原本想靠你帮无常大人找到失物下落,结果被抓到了这鬼地方,有没人啊?”
“我难受的很,这里空气好少,我快完蛋了。”我又咳血起来,血中带有黄土。
忽然间,嗒,有人用手打了个响指,周围顿时大亮,眼前才看清一切。
那五只鬼笔直的站在前面,一名黑衣男子笔直的坐在凳子上,那凳子也是纸糊的。
“你!怎么是你?”
我认出了那人,他大概六十好几的年龄,穿黑衣,黑鞋,连袜子都是黑的,如果走在夜里基本上就融入了其中,很不起眼。
这人的打扮和黑无常有的一比,就是肤色很白,和穿着形成强烈反差,显得他整个人都很不真实。
“我坐过一次你的车。”对方浅浅点头。
我上次开面包车去阴阳路,这家伙坐过顺风车,张强说是他朋友,但我看未必。还有一次,我从车场回来,这人竟然坐在和我那辆车一样的车里,连司机都是我的样子,只是给人感觉都不太真实。
“你到底是谁?”
我问他。
他没说话,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和你有仇?”
我再问。
他浅浅摇头:“没有。”
我感觉荒唐,“那你抓我干嘛?”
“是我们。”黑鸠补充道。
他不回答,我只好换个话题:“我有今天,都是你布置的?你就是那个幕后指使?”
他嘴角微微一扬,笑得非常僵硬,“你抬举我了。”他收回了笑容,但是嘴角永久性的留下了褶皱,我去,这家伙不会也是纸糊的吧?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怪人啊!
我总算明白,当初这家伙之所以能够徒步走过第二座桥,轻轻松松进入阴间,原来他和电马儿面包车一样,都是纸糊的东西。
替他开车的那个“我”,想来也是他扎纸扎出来的,在车场修车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