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联系不上父母,难道……
不要啊,我急忙跑了过去,可是入眼的却是别人家的灵堂,死者是一位老婆婆。
我傻在了门前,听人说。
“根生,你婆娘不在,我们这几个老辈子才说你,你妈以前有多苦,你应该是知道的。家里没米,你爹又不争气,她就一个人跑去捡别人田里的稻穗,一下午,捡不到一碗米,手都磨破了,运气不好遇到脾气爆的主人家,还挨一顿打,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说容易吗?”
“前几年给你娶媳妇,多大年纪了还跑去捡垃圾,硬是给你攒够了两万块彩礼,没功劳,也有苦劳啊。死了总该把尸体弄回去搁两晚,无家可归,可她有家啊,别让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干得啥事。”
“白眼狼,要不是今儿人多,老子真想抽你几个大嘴巴子!”
叫根生的中年男人闷头抽烟,一言不发。
我顾不上这些人,我冲了进去,吼道:“王树林呢?”
谁死人也不能往我家里搁啊,这是大忌讳,我相信自己的父母不会容忍别人这么做,对了,我爸叫王树林。
“你吼啥呢,没看到办丧事是不?”
刚才口头教训根生的老大爷,转头冲我吼道。
我重复道:“我问王树林,乔丽云在家吗?”我说出了父母的名字,可是他们却一副“谁啊?”的表情。
装傻是吧?记忆里,自己在这个小院长大,门前有三棵李子树,有一次还刮烂了我的裤衩呢,现在李子还挂在树上,肯定错不了。
“咱们村没你说的人,你走错了。”老大爷抖着烟斗说。
我急了眼:“这是我家!你说说?”
我只好找到了那个根生,他倒是客气,递上烟说:“抱歉,老人家有气,不是针对你,你是说王树林?”
“对,这家屋子的主人。”我点点头。
“搞错了吧,我们永宁村当地没姓王的啊,对了,只有个倒插门女婿,不过不叫王树林,人家和你差不多大,你好好想想看,到底是不是姓王。”
“错不了啊,就叫王树林,那有没有叫乔丽云的?”
根生还是摇摇头。
“不管了,我先回屋,你们赶紧把灵堂拆了,再说你家老人的魂肯定想回家。”我说。
根生一把拖住我,“回屋?你真搞错了,这里压根就没人住,以前是一个废弃的道观,里面的石像早被人偷走卖了,空了好久,只有每年春节前毛屠夫用来杀猪,不信你看看里面的水泥台子,哪能住人吗?”
不能住人?你还把你老母亲放进来?我心说。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我更不顾阻拦,一心想搞清真相。
我穿过老人灵堂走进了屋子,屋里的样貌,全然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家,正如根生说的,已经被人拿来当杀猪房了。
我脑袋好乱,昨年春节没回乡下,是在二舅家里过的年,但前年可不是这样啊!
我问根生:“这样子多久了?”
根生说:“自打我出生就是。”
“你对我有印象吗?”我问根生,老实话,我对根生没有一点印象。
根生摇摇头,“不记得,对了,你要还不相信,那边有个石碑,太重了,没人抬得动,所以还留着,你看看。”
石碑?
我顺着根生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块大石碑,有一面墙那么大,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文字。
上写:天地无私,神明鉴察。不为祭享而降福,不为失礼而降祸。凡人有势不可使尽,有福不可享尽,贫穷不可欺尽 。
此三者,乃天运循环,周而复始。故一日行善,福虽未至,祸自远矣。一日行恶,祸虽未至,福自远矣。行善之人,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作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损人利己,切宜戒之。
我能看懂大意,是劝人向善,要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些时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我内心不断告诫自己,用手机拍下石碑上的文字。
这个家,有的地方和我记忆里一样,但也有出入的地方,我瞬间很茫然,倒真希望是是自己找错了地方,不然,真的难以置信。
爸妈!你们到底在哪啊?
刚回头,就见几个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故意闹事是吧?你是马喜凤请来闹的吧,知不知道死者为大?你惊动了死者,现在香蜡点不燃了,都是你害得!”
带头的就是刚才那老大爷,马喜凤可能就是根生的媳妇。
说着,他就推搡了我一把。
我真的很生气,但一想石碑上的文字,我一下就恢复了平静,冷静了许多。
“哥,不管他的事,不要为难他呀!香蜡点不燃,不怪他,是我,是我,就是想多看根生一眼。”
一个老婆婆突然站出来替我说话,但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而我非常清楚,她就是根生母亲,被儿子赶了出来无家可归,死后竟然没有一丁点怨言,我再一次见证了母爱的伟大。
“婆婆,没事的,我刚才冒犯了你。”
我对老人笑了笑。
“婆婆?”
老大爷一脸疑惑,“你吓唬谁呢?说!你跟马喜凤啥关系?”
根生拦住他:“大伯,他们真没关系,他不是喜凤娘家人。”
“去把马喜凤给我叫来,以为咱们老丁家没人了啊,你没用,我还没死呢!婆婆死了,当儿媳妇都不来烧几匹纸?”
丁大伯发火了,似乎忍了很久,根生纠结起来:“大伯,喜凤胆小……”
“混账东西,她胆小?胆小还把婆婆往这鬼地方丢?别人怕她马喜凤,我不怕!有个当混混的哥了不起啊,还上天了?走,绑也要绑来,不孝子。”
丁大伯气冲冲的带着几个人就去根生家了,根生怕出事急忙追了出去。
我看向墙边,根生妈身子不断抽搐,掩面痛苦。
“作孽啊,老头子,你跟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这辈子喜凤来讨债。”
“婆婆,不哭了,再哭外面的人该吓哭了。”
此时,一股股的阴风吹了出去,有些人都跑了。
“嗯。”她点点头,然后看着我:“小伙子,你不怕我吗?”
我摇摇头,“不怕,婆婆,你是不是想回家里去?”
“喜凤不愿意,我也就不回去了,这里挺好的,喜凤答应给老丁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她提啥要求都不过分。”老人苦笑了一下,不愿多提家里的事儿,她突然说:“对了小伙子,从你刚才进来,我就觉得你有些面熟。”
难道她见过我?我忐忑起来。
我激动问:“婆婆见过我?”
老人仔细看着我,然后说:“二十年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