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西都给老子选好,别只知道挑贵的,选雅一些的,殿下不喜欢太俗的!”
十月初一,和黄龙的预计一样,在米尔扎带领莫卧儿帝国的士兵全线后退后,明军兵不血刃的重新收复失地,战线推进回到了天启九年腊月的局面。
同时,卢象升剿灭南部叛军,前后斩首两万余级。
眼看叛乱被平,位于锡兰府的二十几位藩王开始就藩。
他们大多就藩南部,而北部的藩王,此刻正在旧港海域内,向着小西洋前进。
不过这些事情黄龙都不关心,此刻的他坐在坦焦尔王宫的宝座上,指挥着三十名士卒在殿上的百箱金银珍宝里选择礼品。
齐王即将大婚的事情,他是今早才知道的。
尽管知道自己赶不及婚礼了,但他还是把自己的私库搬了出来。
虽说在小西洋近三年时间,灭了数个国家,但黄龙自己的私库并没有太多珍宝。
“舅舅,都清点好了。”
“一对丈许红珊瑚,二百枚两寸珍珠,六百枚各色宝石,还有金器二十,黄金一万两,礼单合计近二十万两白银。”
黄蜚拿着写好的礼单走上台阶,将它递给了黄龙。
黄龙接过扫视了一眼,十分满意:
“殿下对我恩重如山,这礼单的份量刚好。”
“好是好…就是…”黄蜚犹豫道:“会不会太高调了?”
“高调?”黄龙轻嗤道:
“我本就是殿下的人,若不是殿下提拔,我如今或许还在指挥使挣扎。”
他抖了抖手中礼单:“比起殿下对我的恩情,这礼单一点都不高调。”
“让人再添一万两黄金!”
黄龙一边说,一边把礼单递了回去。
黄蜚无奈,心中虽有些肉疼,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黄龙所说来安排。
在他们安排之余,穿着常服的戚元辅走进了殿内。
他看了一眼金银珠宝,然后走到台阶下对黄龙作揖:
“都督,回京的船队预计十月初十出发。”
就藩战争的第一阶段已经结束,黄龙按照朱由检交代的,没有重创莫卧儿,而是让莫卧儿作为强压来平衡诸藩,直到大明进入南亚。
戚元弼和卢象升将作为留守来镇守小西洋,而戚元辅则是会和黄龙他们一起返回大明。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李自成,刘宗敏等此战杰出的战线将领。
朱由检的回信里已经说过了,有功将领返回京城,于殿前受封。
黄龙知道自己升无可升,估计这次应该是拿个爵位。
他听闻戚金三人受了侯爵,也知道自己的资历不够,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功绩足够封侯,乃至封公爵!
因此,他面上虽然不舍,但心里还是想早早回京的。
听闻还有九天就能出发,黄龙还是询问道:
“就这几天时间,别出什么纰漏,前线的防线如何?”
黄龙在询问,戚元辅也回答道:
“南虏退守温迪亚山脉和讷尔默达河北部,虽然拉合尔没传回什么消息,但南虏的大汗应该十分生气。”
“不出意外的话,米儿猹(米尔扎)会被换下,但他已经是南虏之中第一将,后续换上来的人,不会表现得比他好。”
“至于防线也不用担心,卢监察使带着三万人坐镇南方,北方有家弟,外加海陆拱卫营,海军等七万兵马,短时间应该无恙。”
“撤回中原的人马合计二十六营,七万八千人。”
“按照都督的布置,兄弟们按照每十日撤三营的顺序,在三个月内依次撤回。”
“正旦春节是赶不上了,不过上己应该不成问题。”
戚元辅的回答有条有理,只是那撤回的人数让殿内的人停下了手头动作。
所有人都看向了黄龙,要知道就藩战争阵亡的兄弟可不在少数,前前后后三万多人,可谓复辽之役后,明军第一血战。
不管是海军还是拱卫营,谁先谁后,回想起来,所有人都觉得鼻头一酸。
“这次阵亡的兄弟,殿下已经发了抚恤银和抚恤田。”
黄龙带着略有压抑的心情开口:
“这次大军回家也不能落下他们,把骨灰都带上。”
“海军都督府出白银三十万两,黄金三万两,分给阵亡的兄弟遗属。”
黄龙自掏腰包又拿出了价值六十万两银子的抚恤,这让殿上的人十分感动,戚元辅也是心头一震。
他一是没想到黄龙会拿出这么多金银,二是没想到黄龙有这么多金银。
虽说他知道远征军缴获不少,并且朱由检制定的缴获制度也让许多上层将领能一战暴富,但他没想到黄龙得到了这么多。
要知道灭安南一战中,南军都督府和西军都督府的缴获也不过只有六百余万两,其中一半交给朝廷,四成截留给十几万将士,剩下一成的六十几万两才是都督府高层按照官职高低分配。
如戚元辅已经是南军都督府的第三号人物,却也只拿到了三万多两银子。
这次他虽然参加了南亚的小西洋远征军,但他来的太晚,几番大战也不过拿了九万多两银子。
他本以为,黄龙前前后后也就分到了五十几万两,现在看来,恐怕百万不止,不然他不太可能一口气豪掷六十几万两银子。
若是黄龙有偷拿偷取的行为,恐怕这数额还得翻好几倍……
“多谢都督隆恩!”
戚元辅一时沉默,殿内其它士卒却以大喊表示致谢。
“赶紧干活!”黄龙笑着吼了一嗓子,紧接着对戚元辅问道:
“虽说短时间防线无碍,但防务不可懈怠。”
“徐霞客和蜀王、周王等强藩,三日前才抵达巨港府,抵达就藩地还需要两个月。”
“这次他们带来的二十营兵马是朝廷的,而诸藩的兵马也已经集结,等诸藩的兵马一到,第二批兵马也可以休假一年了。”
黄龙的话让戚元辅微微颌首,表示认同。
眼下虽说第二批将士才到南亚不足一年,但诸藩兵马最少还需要半年时间才能抵达南亚。
半年后,南亚的第二批十万兵马也就可以撤回大明了。
届时南亚依旧有十二万陆军,足够抵挡,甚至反攻莫卧儿。
不过瞧着这架势,除非洪承畴攻灭东吁缅甸,并大量“移民实边”,不然齐王应该不会下令由朝廷组织反攻。
让诸藩和莫卧儿相互制衡,等四五年后,再由朝廷从恒河河口出兵,河北归朝廷,河南归诸藩。
加上南部的锡兰府,两者一南一北控制诸藩,互相呼应,如此则南亚可定。
想到这里,戚元辅对黄龙作揖:“那末将告退了。”
“嗯……”黄龙应了一声,在吩咐完后,他的注意力就在自己的金银上。
戚元辅见状退下,而黄蜚看着他彻底离去,随后才对黄龙说道:
“舅舅,这么发金银,您就只剩四十几万两了。”
黄龙是有银子,但他拿的也有限。
这次进入小西洋,他也就拿取了一百三十几万两金银。
眼下给齐王大婚三十万礼单,又抚恤大军六十万两,那他个人就只有四十几万两了。
四十几万两虽然也是巨富,但对于黄龙这种地位的人来说,三年时间平均分下来,每年也就十几万,并不算多。
“怕甚?日后还有仗打!”黄龙很豁达,不过黄蜚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只是眼下的局面不好多说,他也只能点了点头,随后才道:
“这次舅舅回京,那我也要回去吗?”
“自然,殿下还没见过你,你回去露露脸,对以后接管都督之位有好处。”
黄龙脸上带有笑意,但黄蜚却欲言又止,觉得自家舅舅想的太简单了。
在他看来,自己应该领着海军在琉球府驻扎,由黄龙进京才对。
他虽然没有见过齐王,不知道那位有什么魅力,但他史书没少看。
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历史上可没少上演。
“只能我自己小心了……”
黄蜚心底暗想,紧接着便继续清点起了自家舅舅给齐王的礼单。
他舅侄二人在清点礼单,旁人自然也不会差。
西军都督府的秦邦屏和南军都督府的戚金没能致仕,心里虽有失望,但得知朱由检大婚,他们也还是准备了丰富的礼单。
除了他们,北军的满桂,东军的孙应元,还有洪承畴、杨文岳、吴阿衡,颜思齐等众人纷纷准备了较为丰富的礼单。
尽管众人准备的不如黄龙丰富,也无法亲自抵达京城祝贺,但那一份份送来的礼单却表示了心意。
“戚氏送珍珠二百枚,黄金三千两,白银三万两,各色珠宝一箱……”
“秦氏送珍珠……”
十月中旬,随着冬季到来,整个北方大地开始降温。
这种局面下,朱由检前往了房山避冬,并在这里见到了朱由校。
两兄弟此刻正坐在一处暖阁里下棋,旁边的王承恩念着那一份份礼单内容。
那一笔笔金银和珍宝让站在角落的魏忠贤呼吸沉重,而当王承恩念完后,朱由检的一句话更是他让破防。
“林林总总,差不多有二百万两银子了吧?”
“回殿下,一共是二百六十七万两,另外还有黄龙和沉廷扬等十余人的礼单没有送达。”
只是数秒,朱由检询问,王承恩回答,魏忠贤破防,朱由校惊愕。
四人各有表情,而朱由校更是表情复杂的看向自家弟弟:
“这全部送下来怕是三百万两都不止了,弟弟这个大婚若是多办几次,恐怕半个国库也就出来了……”
“……”朱由校的话让殿内安静,但朱由检不紧不慢的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确实……”
他没有什么解释,但朱由校心知肚明。
他清楚自家弟弟是在提醒自己,他已经功高盖主,封无可封了。
朝中上下,大部分人都送上了堪称丰富的礼单,这也足以说明齐王府的势力。
旁人拿到礼单,根本不会让皇帝知道总数,但朱由检却明目张胆。
他这一举动很简单,就是想让朱由校警惕起来,因为时局对他很不妙。
朱由检不怕自己造反,他怕别人替他造反,更怕自家哥哥毫无防备。
若他在京城,自然可以保护自家哥哥,可眼下他即将出征,那朱由校的安全就成了问题。
朱由检的意思很清楚,朱由校也懂得,因此他面露难色:
“犁庭建虏,这事情交给熊廷弼如何?”
“非我不可……”朱由检摇头回应。
洪承畴想的和朱由检想做的很接近,他必须出征,让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停留在他一人身上,不然其他人就会有危险。
“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诸臣可杀”这种事情不能出现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
朱由检清楚自家哥哥对自己的信任,因此由他成为这个人,便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朱由校嘴上说着不会怀疑别人,但他心里始终会想。
想法就是种子,终究会生根发芽。
朱由检的功绩越大,诸将就越安全。
他要保全诸将,也得保全自家哥哥。
眼下的他就像个媳妇,上面有公婆要孝顺,下面有子嗣要安抚,两者都离不开他,他一离开就会生变。
朱由检已经想好了,只要齐国的建设走上正轨,他就从黄龙开始,一个个的把诸将调往齐国养老。
这对诸将,对朱由校,对朱由检自己,甚至对大明,对齐国都是最好的安排。
“殿下,杨文岳来了信,信里他说,他已经命人在苦兀(库页岛)驻兵一营,派数万劳工开垦当地。”
气氛正凝固时,王承恩打破了僵局,并继续说道:
“另外他还派船队前往了北亚墨利加,发现了前往此地的暖流。”
“据杨文岳所说,走暖流前往北亚墨利加,大概只需要二十日的时间,便可抵达殿下您所说的北亚墨利加从北向南的第二个补给站。”
“杨文岳询问,是否放弃前往勘察加,和其它两个补给点,直接走暖流前往北亚墨利加。”
“如果是这样,那他现在就可以组织劳工去开垦北亚墨利加,大约只需要四年时间,便能开垦出十余万亩耕地。”
杨文岳麾下的船队发现了北太平洋暖流,这是朱由检没有想到的。
不过这条暖流的发展,配合蒸汽机船和拖拉机等物,应该能实现三十天左右将南直隶百姓迁移至北亚墨利加。
当然,如果是这种迁移,那恐怕得按照一船人和粮食,外加一船煤炭,两船水的配置,才能实现跨越北太平洋的迁移。
这么一来,迁移成本会增加不少,但时间会大大缩短。
“按照杨文岳的估计,从南直隶迁移百姓前往齐国,需要多久?花费几何?”
朱由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朱由校听得心里一沉,而王承恩仔细看了看杨文岳的手书,随后才道:
“用眼下九千料的大船,从松江府出发,杨文岳估计要六个月左右。”
“迁移一个人的费用是二两银子一人,不算迁移银的话……”
说到迁移银,王承恩隐晦的看了一下皇帝。
迁移银制度虽然是朱由检定下的,但收不收得看朱由校。
“这就不……”
“迁移银要交。”不等朱由校说完,朱由检便抢先开口:
“规矩既然定下了,那就需要遵守执行。”
“迁移北亚墨利加的迁移银,就按照迁移利未亚一样的标准,一人五两。”
朱由检开口给自己定了规矩,王承恩闻言便回应:
“那如此的话,迁移一人就是七两银子了。”
“会不会太多了些?”朱由校略有不忍,而朱由检摇了摇头:
“以我的俸禄,足够每年迁移两三万人。”
“另外这礼单的银子,就足够迁移几十万人了。”
“时间还长,臣弟不急。”
朱由检的话让朱由校闭上了嘴,因为时间这一点确实拿捏住了他。
他想自家弟弟在大明待久一些,那按照自家弟弟的俸禄,估计得十年才能迁移二三十万人,算上礼单也就百万人。
“非三百万人”不就藩,这可是朱由检答应过朱由校的。
这么一想,如果仅凭俸禄,那朱由检得八十多年才能迁移三百万人去齐国。
“我要不要降一降弟弟的俸禄……”
朱由校在心底暗暗想了想。
“就按照杨文岳的想法做吧,直接从第二个补给点开始开垦,登录的当地便取名为“金山”,让杨文岳好好操办。”
在朱由校作想的时候,朱由检对王承恩吩咐,王承恩也作揖应下,紧接着朱由检继续问道:
“前线的粮秣准备如何了?”
“泰宁府入冬前,已经运入八十二万石米,辽东目前存有七百三十万石米。”
“瀛洲的粮食还在运输,估计开春前,辽东和泰宁的粮食可以保持在八百万石左右。”
“御马监也和泰宁三府的牧民商量好了,借调挽马、驽马二十万匹。”
“若马匹死去,由御马监按照六两一匹补偿,受伤按照伤情补偿。”
“算上上直和东军都督府的挽马、驽马,这一战准备了四十二万挽马、驽马。”
“草料已经储备一千八百万束,豆子一百二十万石。”
“算下来,够吃五个月。”
王承恩把御马监在前线的准备一一说出,以至于众人都看得出朱由检为了这一战,到底准备了多少。
“这一战犁庭扫穴,战后估计能缴获二百余万耕地,将奴儿干之地彻底拿下。”
朱由检听完汇报,特意对朱由校说了一下他的规划。
“北直隶和山西的人口有些多,打完多迁移一些也好。”
朱由校虽然不知道大旱还会继续,但大明每年为北方粮食烦恼的事情,他是很清楚的。
南方每年运送数千万石漕粮北上,基本还没到边关便被百姓抢购一空。
这种现象在明初是很难见到的,因为当时北方人口不足南方的三分之一。
如果北直隶和山西的人口都稳定在六百万左右,而军队的粮食由海外供应,那北方也就不需要太多漕粮了。
“迁移百姓去奴儿干,还是得靠火车。”
朱由检微微颌首:“当地苦寒,开垦成本不大,但时间太短,一年只有一半的时间可以开垦。”
“我准备把蒸汽拖拉机按照村落下发给当地的百姓。”
“用这些机器,一年就能粗耕上百亩,按照六个工厂的生产速度,只需要两三万人操作,关外每年能新开垦数十万亩耕地,以此类推增加。”
“估计十年后,奴儿干和泰宁三府的耕地能有数千万,乃至上亿亩耕地。”
朱由检这话有些惊世骇俗,配合他那波澜不惊的表情,让根本不知道拖拉机为何物的魏忠贤将信将疑。
反倒是朱由校,他十分相信自家弟弟的话,并且举一反三道:
“弟弟说少了,若是工厂不断扩建,恐怕十年后,国朝要增加数万万亩耕地。”
“倒也差不多。”朱由检笑了笑,继续抿了一口茶。
他之所以笃定,是因为有例子可以借鉴的。
历史上的老美就靠着播种机、割草机、脱粒机、钢犁等一系列农业机械,将美国的耕地从十九世纪初的十亿亩耕地,发展到了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二十五亿亩,每年新增两千多万亩。
这还是没有蒸汽拖拉机的情况,按照大明眼下的情况,五十年最少能从九亿亩不到的耕地情况,增长到最少三十亿亩。
如果算上南亚,利未亚,南北亚墨利加的宗藩体系情况,耕地面积差不多可以达到近百亿的程度。
以欧洲的粮食自给率来说,仅凭贸易战,大明就能凭借宗藩体系的体量将对方压死。
当然,这前提是大明的工业化进程不能被中断,因此大明的皇帝成为了工业化最大的变数。
想到这里,朱由检看了一眼朱由校,心里也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大侄子朱慈燃。
稳好两代人,大明即便最后中断工业化,其体量也足够汉人吃上百年的老本。
“弟弟的大婚定在了十月三十,你我再在这里休息几日,随后便回京准备大婚吧。”
朱由校提起了朱由检的婚事,而他也是将手中茶杯放在了桌上,表情澹然:
“此事,由哥哥做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