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骤然袭来，站在一旁冷冷观看的江辰，看到那站在莫无涯身前的白色身影，嘴角泛起一阵冷笑。
咔嚓声乍然而起，就如同镜面碎裂的声音，一道雪白的刀光擎天一斩，一刀屠龙！
真气幻化的金色巨龙哪里抵得住叶倾尘的一刀，顷刻间烟消云散。
……
桌上的香炉中还在燃着沉香，淡淡的轻烟顺着炉口悠然飘出，逐渐消散于这恬静的房间中。
而此刻，沉香的香味并未使许凌那颗愤怒的心沉静下来，只听得咔擦一声，许凌手中的茶杯瞬间化作砾粉！
“师尊十年前剑道境界便已到人剑合一，更是成为天下第一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够打伤的师尊！”
人剑合一的剑者实在是太过恐怖，尤其是莫老这种走的是‘人即剑’一道的剑者，杀伐之力冠绝一世。竟然能有人打伤莫老，许凌实在无法想象那人修为会是多么高绝，恐怕也只有那些超级势力的老不死了吧。
玄夜望着许凌手中那不停滑落的粉末，缓缓的摇了摇头，“并非是江辰。这伤从何而来，师尊他并未告诉我，我所知道的只是大概，据我猜测，应该是与那神秘莫测的龙脉有关！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天底下没有几人知晓。”
不是江辰，那这天地下究竟还有谁能够伤的了莫老，八郡这潭浊水，究竟有多深？
红叶山庄后山，本该是下午阳光正盛之时，然而如今竟有些昏暗，天边的浓云蠢蠢欲动，似乎只是等待着一场足以吹动它们的狂风……
“师兄，我知道你不甘心，今天我便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战胜我，莫说你跟莫无涯的性命，就连龙脉我也可以不要！”
“啊！这……”
任谁也没想到，离胜利只差一步的江辰，此刻竟会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甚至他的话语，亦是令其身后的几位老者脸色变得有些阴厉，看向江辰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防备之意。
然而这极具诱惑的条件，却并未令叶倾尘答应。与莫无涯一样，他也想不明白，江辰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师兄，你还在顾忌什么？是你的家眷吗？难道你真的天真的以为他们能顺利走出这千叶山？哈哈……”
“你这畜牲！”
红叶山庄已经烟消云散，此刻那辆梨木马车中的人，却是叶倾尘最后的牵挂。江辰的话语对于现在的叶倾尘来说，却是最为致命的毒药，此毒，无解。
“出手吧，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江辰将手中那包裹着长剑的绸布丢开，一道浩如天域的剑意惊世而现！
蔚蓝的剑光迎向了叶倾尘雪白的刀芒，如同撕裂了天幕一般，刀剑之争，不死不休！
……
讲到这里，玄夜终究是停下了，那惊世一战，玄夜无缘看到，就连莫老也很少对他提起。有些歉意的看着许凌，玄夜顿了顿，道：“那一战，师尊说过，没有几人真正看的清楚。与十年前相比，江辰的剑道提升太过恐怖，甚至他的修为怕是已经到了不可估量的境界。”
许凌的眉头紧紧皱起，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毕露，呼吸有些沉重的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是江辰赢了？”
“哪有这么简单，叶倾尘毕竟是他的师兄，二人的功力不相上下，但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江辰手中的那柄剑，你可知江辰如今被人唤作什么？”
不知为何，玄夜冷不丁的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无双剑皇！”许凌神色极为严肃，自小到大，丁叔对自己提过最多的便是这个名字，丁叔也曾对许凌说过，若非是无奈，丁叔还是想让许凌学习无双剑谷的剑术的。
“那你应该知道，他手中的那柄剑究竟是何神兵了吧。”
“天穹……”猛地回过神来的许凌，痴痴的呢喃着这个名字。许凌喜欢剑，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的喜欢，在清泉村时，许凌便知道这柄被称为八郡第二神兵的武器：天穹剑！
“不错，当时江辰手中的剑便是天穹剑！八郡皆知叶倾尘用的只是最为普通的钢刀，原本二人的功力不相上下，可有了天穹剑相助，纵是白袍刀神叶倾尘也只能饮恨！但江辰终究没想到自己的师兄竟这般看轻生死，宁愿受他三剑，也要斩他一刀！”
“那，叶前辈他死了吗？”
“嗯，叶倾尘受了天穹剑三剑，蕴含着天域大道的至强剑气侵体，无论如何也活不了。只是谁也没想到，叶倾尘不愧是一代刀神，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这帮畜牲面前，纵身跃下了万丈深渊……”
原本只是抱着听故事的心理的许凌，此刻心中竟是如同堵上了一颗巨石般难受，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压抑着他的呼吸。
这也难怪，许凌自小就从古籍上读到了八郡的许多风土人情，侠客趣事，其中许凌最为感兴趣的自然还是剑皇江辰的事，那一柄天穹剑更是令他着迷。只是如今真正知晓了这些秘闻，许凌竟感到了一股透体的冷意，这种轰动八郡的大事件，百晓生为何并没有在史籍中记载？
冷的不光是那少年沸腾的鲜血，冷的亦不仅是那颗崇敬的心，真正令他感到寒冷的是这八郡……
红叶山庄后山，有资格在场的自然是八郡的一方巨擘，掌一方风雨，拥一脉传承。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代刀神叶倾尘，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连尸骨都不能保全……
悲叹归悲叹，叶倾尘可以死，但众人的目的还是龙脉！
“那龙脉到底被谁得到了？江辰吗？为何我从未在百晓生史籍上看到只言片语？”许凌此刻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突然感觉这八郡的水竟是这般深不见底。
“百晓生？”玄夜脸上泛起一阵冷笑，并未对此多加解释，接着说道：“至于龙脉，师尊对此讳莫如深，我以前也经常问他，他却从未回答过我，但我相信，龙脉绝对没有被江辰所得，否则凭那江辰的野心，若是得龙脉相助，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十二名门了。”
关于千叶山之变，玄夜只是对许凌讲了这么多，并非是他不愿多讲，而是玄夜实在不知。至于叶倾尘坠崖之后，昆仑与诸派又是如何收场的，玄夜并未提到。
千叶山之变，便这般戛然而止，太多太多的秘密随着那片红叶，永久的葬在了千叶山脉，不见天日……
二十年前的那个冷秋，八郡发生了一系列大事。而对此，百晓生的笔墨却是连半页宣纸都未曾写完。
红叶山庄惨遭灭门，白袍刀神叶倾尘被打下万丈深渊！昆仑掌教莫无涯退位让贤，掌教之位交予封逸！紫霄剑派取代红叶山庄，成为十二名门之一！无双剑谷成为十二名门之首，统领八郡！与此同时，剑谷之主江辰凭借一把天穹剑难逢敌手，更是击败曾经的‘天下第一人’莫无涯，成为八郡第一高手，被封为无双剑皇！
……
“当年元气大伤的昆仑中，亦是渐渐分化出两派，一派坚决支持前任掌教莫无涯，另一派则视莫无涯为昆仑之耻，是他让昆仑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两派之争日渐激烈，甚至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而昆仑真正的分崩便是从那时开始了。”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当年为了化解两派争执，为了替祖师保留下昆仑这份基业，师尊离开昆仑，隐姓埋名远走天元，方是在此建立起了玄峰。”
玄夜的声音有些颤抖，与语态中的平静不同，他的眼眸深处是滔天的恨意……
二十年，对于一个拥有千年基业的昆仑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二十年，对于一代又一代的昆仑掌门来说，只不过是自己执掌大权的匆匆一瞥；但是这二十年，对于莫无涯来说，却是红尘滚滚，岁月更迭。
不知何时八郡的某个角落，却是多了一个身穿麻衣，头发散乱如鸡窝的邋遢汉子……
这二十年间，除了在玄峰的岁月，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二十年间，昆仑弟子新老交替，随着莫无涯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中，他们对莫无涯的记忆便渐渐淡化了，也渐渐忘记了有这么个人。
偌大八郡，又有谁知道，那个如今头发散乱如鸡窝的邋遢汉子，却是曾一人一剑，将那足以覆灭八郡的龙脉大劫弭平……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使得人们渐渐忘记了那个曾于昆仑之巅，一步问剑的无敌剑者，也忘记了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人。
如今的八郡，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酒楼茶肆，茶余饭后，人们讨论的大多是那个无敌的剑皇，那个天下第一的江辰。
曾经在武极郡的某一茶馆中，有个目盲的说书老汉，为茶客们讲起了那莫无涯问剑的故事，却是无人愿听，最后更是将那块黄梨醒木硬是拍烂了，也挡不住人走茶凉。
还好，坐在门槛喝着粗制劣酒的麻衣邋遢汉子，却是在老汉那块拍烂的醒木上，留下了身上仅有的两个铜板。
离开之前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酒葫芦，一饮而尽。
半葫敬老汉，半葫敬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