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交了银钱,乘船沿着长江往下游去,一路也算顺风顺水。
大隋立国,不过短短叁十六年,便已步入黄昏。长江以北,崤山以东的广大地域,已是朝廷与反叛势力犬牙交错,征战不休。
不过烽烟暂且还没有烧到长江中游一代,虽然沿途九江郡、同安郡等地,被铁骑会、鄱阳派这类江湖势力占据,可并没有和朝廷发生什么冲突。
双方都有默契,不能耽搁了长江的畅通,否则妨碍了别人赚钱,恐怕要被群起而攻之。
一直到东海,江上来往商船,几乎没有间断。除却宋阀的船,还有大江会、巨鲲帮、水龙帮这等八帮十会的势力,也不乏门阀世家的踪影。
当日姜言与石龙探讨易筋经的武学之理的时候,对方便将寻到这本秘籍的位置说了出来,约在宣州峨溪河上的一处山谷中。
他在附近码头下船,避开人群,于谷中寻觅了数日,才见着一处溪流边的怪石突兀,和周边格格不入,似乎被人搬运而来,却已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
姜言用力推开大石,底下真有一个小盒子,寻常铁制,有了锈蚀,打开来一看,里头一本书,封面用篆体写着“长生诀”叁字。
他拿在手里,并不急着翻看,细细思索这本秘籍与易筋经的关联。
九阴真经与降龙十八掌从终南山出世,自然是因郭杨相交、古墓派传承之故。
那易筋经不在嵩山,落在此谷,分明是替换了本该落在石龙手上的长生诀。
那此地或许真是原着里头,“罗刹女”傅君婥的葬身之地,她因救助双龙而死在宇文化及手中,双龙便把长生决同其一起埋藏。
姜言早就觉得天降秘籍,并不是随意分布,眼下更得验证,今后只要探明当年流星坠落的位置,便能大体猜出有多少种秘籍乱入此世,又分别是哪一种武功。
这样总算有个盼头,能够试着填充满那张皮卷,看看最终会发生什么事情。
等理顺思路,姜言这才打开秘籍,材质十分奇特,似帛非帛,似布非布,前面都是些蝌蚪文,难以辨认。
他置之不理,继续后翻,共有七幅图桉,上面标记了人体经脉走向,应当是阴阳土金木水火的顺序排布。
试着练了一下,只照着随意一幅图运转内气,立刻经脉如同针扎般难受,真气鼓噪,似要爆裂一样。
他以为是自己有内功基础之故,便运转北冥神功,将内力散入奇经八脉,不留半点真气。
可即便是做到这种程度,还是无法习练,长生诀似乎比易筋经的要求还高。
“也不知道原着里头,双龙是如何入门的?”姜言有些奇怪,暗暗想道:“我与他们都是主角的命,且一样没有父母。
若说不同,在于他们多献祭了一个感情深厚的干娘。我要与之看齐,难不成要委屈师父?
罢了罢了,我这一身的逍遥派武功,广博齐备远胜过长生诀,且经我数次改良,境界上也不输多少,不必羡慕。”
他收了秘籍,便离开此地,去往江边,预备再度乘船到扬州。
长江在此地流转颇为曲折,来往船只不便,偶有堵塞,于是有本地帮会立下码头,并在江边建了旅馆酒楼妓寨一类的营生,供人游玩休息。
姜言坐在临江楼上,一边听近段时间天下大事,一边打量码头上的船只,看哪一座能够方便他搭乘。
此世江湖便是天下,天下事就是江湖事。
襄阳兵家重镇,十分紧要,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仍旧是不时有人提起城中变局,猜测雄城最终落在谁家手中。
提及此事,自然是少不了说到姜言,年纪轻轻,武功之高,有些骇人听闻,立刻就有一阵夸赞。
楼中一些青年后辈遭了殃,长辈训斥如雨一般落下,被压的低垂眉眼,酒不是酒,菜不是菜。
有压迫便有反抗。有一中年人痛斥一青年不思进取,不能光大门楣,丢了他的脸。
“爷爷留给你的,是一家商铺,你现也只一家商铺,有什么进步?”青年人立刻辩驳道:“父亲年轻时候,怎么不奋发向上?叫我也尝尝富贵子弟的滋味?”
这句话所得中年人哑口无言,半晌回过神来,不便脱鞋,便抄起筷子抽去,道:“他父母双亡,只一酿酒老翁抚养,还能自力更生,有这般大的成就,你怎地不学?”
“我倒是想学,你不给机会啊?”青年人边躲边嘀咕,气得父亲七窍冒烟,丢了筷子,去拿长凳。
青年连忙服软,说道:“父亲莫怪,我是说他有宁道奇教导,我没有这般机会。”
姜言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不曾想话题最后还是绕回了自己身上,见着楼内许多年轻人点头赞同青年说的话,不禁暗道:
“宁道奇算个什么?在下可是天命之人,老天爷亲自安排主角,谁能比得过?”
这时楼梯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动,知道有高手来了,抬眼望去,见着一个银发男子露了头,不禁心中奇道:
“怎地又是宋鲁?他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监视的装置么?”
二楼座位早已满员,宋鲁抬头打量,刚好和姜言对视了一眼,心中微动,领着身后一个约莫二十四五的优雅谦谦青年,走了过来。
姜言暗道失策,现在这个装扮,银发飘逸,长须过肩,卖相不俗,是以格外引人注目。
果然对方来了近前,开口道:“老先生,楼上已无空位,可否与你拼个桌?”
他点点头道,声如洪钟,道:“请坐!”
宋鲁同那青年一起入座,拱手道:“在下宋鲁,这是我侄儿宋师道,今次行船往上,去川中做点小本生意。”
姜言暗道可惜,不能再蹭一次船,回应道:“在下丁春秋,久在太岳修行,静极思动,欲往东海,观一观波澜壮阔。”
宋鲁连声称赞,等宋师道叫来酒菜,边饮边说,见他容貌古奇,谈吐亦不同凡俗,仔细思索,也不曾听闻过这样一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银发,颇有些羡慕的道:“丁兄仙颜缥缈,姿容长春,宛若神仙中人,冒昧问一声,不知年岁几何?”
楼里一众老翁也都竖起耳朵,听得姜言缓缓说道:“我今年二十有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