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三更时分,秋风过后,倍增凉意,随着端木元最后一番言语落地,众人更是齐齐打了个冷颤。
他们如何不知面对天山童姥,一旦事败,那可真是死的苦不堪言,但端木元这话说的也不错。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足有一百零八位高手,想法自然不同,有想着抓住顾朝辞的小姨妹阿紫,威胁他就范的。也有想求恳的,但无论如何,也得“血煞魔君”值这个价码才是,人群当即起了一阵骚动。
顾朝辞纵目向四周一瞥,只见周围几乎有三十多人,均以冷肃的目光向他凝视着。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是一批既不属任何门派、又不隶什么帮会的旁门左道之士,武功有高有低,人品有善有恶,但人人独来独往,各行其是。这次找上自己,明显是以为自己与天山童姥有所碰撞,可以当作助力。
但众人意见却未曾统一,有持怀柔态度的,如乌老大、黎夫人这些人,也有持强硬态度的,如端木元、玄黄子这种人。
自己倘若想收服他们为己所用,不露一手立立威,恐难奏效。便笑着道:“呵呵,一群妖魔小丑,竟敢来伸量我,那就来吧,看我天威所至,比起天山童姥如何?”
“哈哈……”
人群中一阵豪笑,走出一条矮汉,他双手各提着一把斗大的钢锤,显然膂力惊人,他斜睨着顾朝辞道:“我等虽是妖魔小丑,不如你血煞魔君名头大,可我等齐聚一堂,你却带着几个累赘,胜负之说,显而易见。
乌老大他们优容你,为此杀了玄黄子,你若有点人心,就应该感恩图报才是,谁知你竟敢如此妄自尊大,大爷要不给你一点教训,你还当真以为我等兄弟都是摆设了。”
顾朝辞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废话少说,还有谁要来,一起上吧,也省的麻烦!”
矮汉收到他的眼神,瞬间感觉被小看了,大吼一声,几乎屋瓦皆鸣,左手钢锤一荡,一股凌厉的劲风,勐向顾朝辞胸口撞来。
此人随手一锤,锤风就能带着厉响,威势惊人,可谓力发千钧,若被他的锤子砸实,任何人怕都得筋断骨折。
顾朝辞却不退反进,一步跨出,忽然又有两人纵出,疾风震耳,两柄厚背长刀分左右,向他双肩噼来。
顾朝辞冷哼一声:“来的好!”一脚飞起,立即响起一股断骨之声,这一脚不仅踢断了矮汉的左腕,连那沉重的钢锤也同时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双臂倏的一分,以急若飙风的手法,执着两只执刀的手腕,道:“滚。”运起九阳神功只一抖,嘎拉两声响,两名大汉全身骨头已被震碎,像稻草人一般被他抛飞出去,两柄长刀也一起飞上高空。
而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多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矮汉子左腕虽然受伤,却更激起了他的凶性。口中一声虎吼,右手斗大的钢锤,径向顾朝辞头顶勐砸而来,威势之强,仍有石破天惊之势。
顾朝辞见他竟如此凶悍,正好作为立威人选,勐喝道:“找死!”左掌迅疾挥出,一招“见龙在田”使了出去,掌力还未与钢锤相撞,四周气流就开始发出“哧嗤”激荡之声。
掌锤相撞,“砰”的一声大震,周围三丈之内的地面都抖了一抖,矮汉的钢锤直接被顾朝辞这一掌,给完全震了回来,胳膊胸骨齐齐震断,鲜血狂喷,如断线纸鸢一般跌了出去。
另有四人冲上想要抢人,但见顾朝辞右手袍袖一挥,已然卷住落下的两柄钢刀,手臂只一扬,这刀已被他的袖力震成碎片,顺势拂袖挥送而出。
这些断刃被袖风一送,就如同一把暗器被打了出去,但听得“噗噗……”几声响,四人顿被这些短刃洞穿而过。
顾朝辞两招之下连毙七人,身形再转,纵身而起,疾如骇电,仿佛潜龙出渊,朝着树上的端木元,中指一挥,六脉神剑里的中冲剑法应手而出。
端木元不虞顾朝辞武功如此厉害,一瞬间毙杀七人,只唬得亡魂皆冒,此刻又来得如是之快,根本不及躲闪。
离近之人就听“嗤”的一声,但见红光一闪,鲜血仿佛喷泉,激飞而起,端木元一招未出,那颗斗大的头颅已从树上滚落。
顾朝辞身子便如一只轻飘飘的大纸鸢,悠然飘翔而下。
其时天上虽然星月无光,四下里灯笼火把却照耀得十分明亮,众人眼见顾朝辞这几个动作,宛如电光石火,而招式之奇,威力之大,使这帮杀人不眨眼的豪杰,尽皆骇然失色,齐齐怔住。
就连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凝结了,静得落叶可闻。只等顾朝辞身子落地,这才响出了一阵春雷般的喝采声来。
这些岛主洞主有的散处东海、黄海中的海岛,有的在昆仑、祁连深山中隐居,各个雄霸一方,相互间也大半不识,故而有的人反而没有多大的交情,但他们眼力却是不差。
这八人都是各个洞主、岛主,论武功也算得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意碰到血煞魔君,竟如此不堪一击。
那么血煞魔君足见是个真金白银的真货,绝非“南慕容北乔峰”那种浪得虚名之人可以比拟。
江湖就是如此,无论一个人以前的名声有多大,一旦败亡,就狗屁不是。
“南慕容北乔峰”以前的名头有多大,现在的笑话就有多大。
毕竟真正见过他们手段的人,只有少数。相比泱泱江湖,这些人的言语显得很是微不足道。
同样,顾朝辞哪天若是败亡于某人之手,他以前名声再大,也会成为江湖笑柄,说他自不量力之人绝对不在少数。
乌老大看到顾朝辞一招之间,连杀数人,又惊又怕,嗒然若丧,面如死灰,呆了好一阵,才叹道:“乌某今日方知天下之大,武功高强者,未必便只天山童姥一人。”
这“天山童姥”四字一出口,四周群豪都不自禁的“哦”了一声。
这些声音都显得心情甚是激动,有的惊惧,有的愤怒,有的惶惑,有的惨痛,更有人退了几步,身子发抖,直是怕得厉害。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半空中传了下来:“如此手段,方不愧天下第一高手之名。”
众人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株树顶上站着一个黑须道人,手握拂尘,着足处的树枝一弹一沉,他便也依势起伏,神情潇洒。
灯火照耀下见他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露微笑,又道:“列为洞主、岛主,你等既然知道血煞魔君是何等人物,又为何做出这等不智之事。”
顾朝辞见不平道人到了,却不见卓不凡,不知躲在何处。
人丛中有人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那道人尚未回答,人丛中一个声音道:“这人来头……来头很大,是……是个……了不起……了不起的人物,他……他……他是蛟……蛟……蛟……”
连说三个“蛟”字,始终没能接续下去,此人口吃,心中一急,便一到“蛟”字,竟接不下去。
乌老大知道这人是天风洞安洞主,虽然口吃,却是所有洞主岛主中,武功最为厉害之人,况且他跟踪顾朝辞,焉能不知这人是谁,大声道:“他是蛟王不平道人?”
安洞主喜脱困境,有人将他塞在喉头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忙道:“是……是……是啊,他……他……他是……蛟……蛟……蛟……蛟……”说到这个“蛟”字却又卡住了。
顾朝辞不等他挣扎说完,朗声说道:“鳄神,将灵儿与阿紫带出来,我们走!”
岳老三与钟灵、阿紫一起从庙中出来,靠到顾朝辞身边,就要跟着离开。
人丛中有人惊呼:“乌老大,不能让他就这么走。”
“是啊,他与天山上的人,究竟是何关系,尚未确定,他不与我们一条心,如何能行?”
紧接着一个粗壮的声音叫道:“我们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早都过够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今日豁出去算啦!”
又有人道:“他奶奶的,血煞魔君厉害又如何?咱们都是什么样了,就给他来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了也是好事,又怕个什么?
只听得擦擦、刷刷、乒乒、乓乓,兵刃声响成一片,各人都将兵器拔了出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在灯光的映衬下,漫山遍野都是,岳老三与钟灵、阿紫齐齐心跳加速,他们如何不知,一旦打起来,顾朝辞没事,他们却是必死无疑。
顾朝辞见状,却是一声冷笑:“不怕死的就来!”说着拂袖而走。
他知道要收服这些人为自己卖命,绝对不能轻易同意!
如来说:经不轻传,他甚以为许。
突然一道青影由半空扑落而至,正是卓不凡拔剑而出,挡在顾朝辞身前,正色说道:“还请顾爷暂留大驾。”
群雄见此人轻功了得,齐齐喝彩。
乌老大更知道此人来历,提高声音说道:“未曾想不平道长与剑神卓先生一起到了,久仰久仰!”
顾朝辞睨了卓不凡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卓大剑神要我留下,却是凭的什么?就凭你手上那把长剑吗?”
卓不凡一怔,知道自己的武功与顾朝辞相差甚远,一旦动手,不仅拦他不住,还有性命之忧,一时竟为之结舌。
顾朝辞嘿然道:“我顾朝辞虽是闲云野鹤,却横行天下,岂能去订什么城下之盟?
你们这些人的江湖,都是白混了。
看在一字慧剑门只剩你一人,就再饶你一次,这就让开吧!”
说着竟从卓不凡身边走过,压根没当他是一回事。
众人见顾朝辞先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如泥尘瓦片,后视剑神卓不凡手中长剑如废铁,确实是一代高手的气势,无不心折。
不平道人却笑着道:“诸位洞主,岛主,顾爷在武林中大名鼎鼎,今日幸得这样的大人物在此,你们若是失之交臂,那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回么?
你们若想强留,岂非天大的笑话?
要留下贫道与南海鳄神,还有这两个小女娃容易,难道你们竟留得下顾爷吗?”
乌老大知他所说确是实情,说道:“这个……这个……”语气中颇为踌躇。
他们中间意见没统一,才闹出这事来,况且顾朝辞与天山童姥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心里也没底。
现在顾朝辞都要走了,自己再说什么才能留人?他向不平道人望了一眼,脸有为难之色,似在瞧他有什么主意。
不平道人哈哈一笑道:“乌老大,当着真神,何必犹豫?莫非还没受够天山童姥的欺压荼毒?你就说你们的事,顾公子如何做,是人家的事,莫非你还想一说就应?
再者说了诸位大敌当前,若是想法不一,各有各的打算,还跟顾爷甩脸子,那就是目光短浅,想要害了大伙!”
人群中多人纷纷说道:“不错,这种人那便是害群之马,大伙儿先将他清洗出去。”
“要是对付不了天山那老太婆,大伙儿尽数性命难保,岂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乌老大,大家伙都听你的!”
乌老大一听这话,双眉一扬道:“好!”急忙身法展动,跑到顾朝辞跟前深深一揖,说道:“顾爷,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兄弟们,数十年来受尽荼毒,过着非人的日子,这次我们其实是想求你仗义援手,以解我们倒悬,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阿紫突然樱唇一撇道:“你们这些人,个个恶狠狠、凶霸霸的,一生之中肯定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事没少干,还说什么过着非人的日子!嘿,这才叫举世奇闻呢!”
南海鳄神也叽咕道:“这话却是不错,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做派,我岳老二也是听过的,这些年来虽然没做什么大事出来,但肯定也没少欺负人。”
乌老大脸露苦笑,说道:“鳄神所言本是不错。姓乌的虽然本领低微,但生就了一副倔强脾气,只有我去欺人,决不容人家欺我,哪知道,唉!”
顾朝辞一摆手:“不要卖惨,论起惨来,世上比你们更惨的人都有。
我就一句话,不说你们自己人才济济,都对天山童姥畏之入虎,而我曾与她一战,虽未吃亏,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那我又凭什么去趟这浑水?
莫非就凭‘大恩大德,永不敢忘’这八个字,或是你们人多势众,可以用我的小姨妹,让我订下城下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