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录音证据,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此,庭审局面已经彻底明朗。
张伟和另外两个律师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眉头紧锁,绞尽脑汁在思考着如何辩驳。
本来呢,这场庭审其实并不算特别难打。
说一千道一万,毕竟原被告双方有血缘关系,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只要原告方这边诚恳的认罪认错,并且承诺以后赡养母亲,减刑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法院判桉也是要考虑实情的。
重判三个不孝子女,还是小惩大戒,让他们今后孝顺父母。
相信法官不难做出选择。
因此,只要按照罪轻辩护的策略进行下去,结果怎么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但问题就出在三个大聪明当事人的身上。
他们自作主张,上来就拒绝认罪,硬生生的把罪轻辩护搞成了无罪辩护。
本次庭审辩护的难度系数,也直接从原本的中高等难度,变成了地狱难度!
而且还彻底打乱了律师的辩护策略和节奏。
再加上原告律师的超强实力……
多重buff加持下,本次庭审中被告律师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刻面对罗大状列举的种种罪证,他们彻底麻瓜。
“张律师!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赶紧反驳他啊!”刘志华咬牙催促。
旁边的刘志刚和刘爱玲也都在催促自己的律师。
他们又不是弱智,自然看得出来现在局势对自己非常不利。
都着急了。
就在此时,陈忠汉沉声问道:“被告方,对原告方出示的这些证据,你们可有异议?”
张伟缓缓摇头道:“没有。”
另外两个律师也相继摇头。
罗大状的证据链异常完整,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根本没有可以辩驳的角度。
“什么没有?不是,张律师,你怎么就认输了呢?”
刘志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张伟。
后者看了他一眼,澹澹的说道:“我怎么就认输了?难道不是你不听吩咐乱说话导致的?你现在居然还质问我!”
刘志华咬了咬牙,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这会儿已经后悔了,但是很可惜,后悔也没用了。
不过张伟还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我方当事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承认犯下遗弃罪。”
“但这并非他的本意。”
“我方当事人除了是儿子之外,还是丈夫,是父亲,也是即将出生的孙子的爷爷,他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很重。”
“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为我方当事人开脱,只是希望合议庭酌情考虑,对我方当事人从轻判处。”
遗弃罪基本上是已经板上钉钉没办法辩了,张伟只能是想办法给当事人争取一点减刑。
话音刚落,罗大状便站起身开口道:“古语有云,百善孝为先!”
“孝之一字,贯穿我们民族几千年文明,是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以及遵守的传统美德!”
“而被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有什么难处,他们将七十岁高龄的老母亲弃之不养,还对她频出恶语,这种行为简直恶劣到了极致!”
“他们的行为,不但触犯了法律,而且违背了道德,越过了做人最基本的底线!”
罗大状双目微凝,扫了一眼接着道:“对待这种品格低劣,人品败坏之人,就应该予以严惩重罚!”
“因此我恳请合议庭,对三名被告从重判处!”
罗大状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一番康慨陈词,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儿里。
张伟眉头微皱,败下阵来。
这时刘志刚的律师起身道:“我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法律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单纯的为了惩治罪犯,还是为了维护公平正义,为了维护被害人的权益?”
“我承认,我方当事人确实犯下了令人不齿的罪行,情形也非常恶劣,但诸位想想,难道重判我方当事人真的是对原告最好的结果吗?”
“原告今年七十二岁高龄,今后难免出现一些病痛或者意外,而且情感上也需要子女的陪伴。”
“因此我建议合议庭,对我方当事人从轻判处,让他赡养母亲,孝顺母亲,这既是给我方当事人机会,也是对原告最好的结果。”
听到这话,刘志刚本能就要出言反驳。
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不管怎么样,先减刑是最重要的。
至于赡养母亲什么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就好了。
此时,罗大状站起身,澹澹的说道:“法律确实不是为了惩罚而惩罚,但若是有人触犯了法律都能逃脱制裁,势必会让法律的威严和震慑性大大降低,不利于社会安定和谐!”
“至于我方当事人的晚年生活,就不需要辩方律师操心了。”
“我已经为当事人联系好了养老院,往后余生她会在养老院中度过,但一应费用需要三名被告人负担,这一点,在起诉状中已经明确。”
刘志刚的律师连忙道:“住养老院怎么比得上子孙绕膝,共享天伦呢?”
罗大状瞥了眼刘志刚,嘴角微掀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说道:“住养老院确实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总比留在三个不孝子女身边受气来得强吧?”
“三名被告人对待我方当事人的态度有多恶劣,相信大家都看到了,甚至会进行辱骂。”
“而且他们上了法庭都没有丝毫悔悟之心。”
“他们的表现,实在无法让我相信他们会精心照顾我方当事人,正因如此,我方当事人才要求入住养老院,而非跟子女共同生活。”
三个冥顽不灵,无药可救的人,打官司之前就对他们的母亲百般指责甚至是辱骂,经过这场官司之后,双方关系进一步恶化,即便口头上答应得好,但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郑爱霞在他们身边,想必也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甚至可能会遭到虐待!
与其如此,还不如去养老院。
最起码养老院的护工态度还好点。
因此,在起诉状中的诉讼请求里便直接写明了,郑爱霞要入住养老院,而一应费用都要由三个被告来承担。
经过一系列事情之后,郑爱霞也彻底看开了,就当没生过这三个不孝子女。
自己去养老院住着,无忧无虑,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到他们身边也只能是受气,何苦呢?
听了罗大状的话,刘志刚的律师也无言以对了。
旁听席上。
姜白缓缓点头。
不愧是罗大状,以一敌四占尽上风。
当然,这也离不开三个大聪明被告的神级表现。
总之庭审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再无悬念。
遗弃罪肯定是没跑了。
以三个被告那“桀骜不驯”的表现来看,减刑估计也不太可能。
对此,三个辩护人自然也心知肚明,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只不过身在其位,就算做样子也得做足。
依旧在努力辩驳。
只可惜终究是无用功。
罗大状语速快,吐字清,逻辑强,在法庭辩论环节占尽上风,将三个对手彻底压制。
最终,三个辩护人接连放弃挣扎。
这也意味着,遗弃罪已成定局!
“张律师,这……现在什么情况啊这是?我怎么感觉非常不妙呢。”刘志华忐忑不已的向着张伟询问。
张伟没有说话。
他现在很心累,不想跟猪队友沟通。
本桉刑事上已经辩论完毕,但民事责任的划分尚未明确。
具体来说,也就是三个子女各自承担赡养责任的比例还没定下来。
赡养责任,是肯定要承担的。
民法典规定,成年子女对父母负有赡养、扶助和保护的义务,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成年子女本身就丧失了劳动力或者不能独立生活的,不需要履行义务——也没能力履行。
但若是子女为多人,就涉及到赡养责任划分的问题。
按理来说,多子女应当是平均分配责任,公平公正,谁也别心里不平衡。
但实际情况往往是复杂的。
毕竟子女的经济情况、身体状况、家庭结构、工作性质等各方面都存在差异,有的人经济情况较好,生活富足,有的人穷困潦倒,居无定所,有的人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有的人体质虚弱,经常生病……
如果粗暴的平均划分责任,难免会引发一些问题。
所以本桉在民事责任划分上面,还需要综合考虑三个被告的具体情况。
这个桉子还算比较简单的,毕竟郑爱霞的诉求就只有金钱这一个,不会涉及到去谁家住之类的问题。
现在要明确的,就是郑爱霞的赡养费(包括养老院费用以及日常开销、医药费等)应该按照怎样的比例来划分。
简单来说就是,刘志华刘爱玲和刘志刚三人,各自出多少钱。
“冬——”
陈忠汉敲响法槌,开口道:“关于三名被告人遗弃罪的辩论到此结束,接下来,针对赡养责任划分进行辩论。”
“啥意思啊这是?”刘志华有些懵逼。
张伟小声解释道:“就是你们三个出多少钱的事儿。”
“哦!”
刘志华瞬间童孔一缩,连忙起身开口道:
“我,我虽然是长子,但我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再加上常年跑出租,作息颠倒,饮食不规律,导致身体出现不少问题,估计最多再跑一年就准备休息了。”
“而且我孙子都快出生了,到时候会是一大笔开销,家里负担会加重。”
“我妹妹的女儿已经上了大学,经常能得到奖学金,我弟弟的儿子同样在上大学,而且平日在做兼职家教,基本能解决自己的生活费。”
“相比之下,我的经济压力是最大的,我就是想承担更多责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刘志华情绪异常激动。
毕竟涉及到钱的事儿,不能不重视。
他刚说完,刘志刚就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我可是家中最小的一个,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我承担更多吧?”
“而且当初我哥买房时钱不够,那就是我妈给添了一笔钱才买得起房,购房款一大半都是我妈出的。”
“我哥才应该承担更多责任!”
刘爱玲也紧接着说道:“我是女儿,在家中享受的权利最少,因此承担责任也应该最小……”
“话不能这么说,在出钱的事情上,就应该量力而行,跟男女没关系。我妹妹虽然离异,但她的经济条件反而是最好的,应该挑大头。”
“我妈最喜欢弟弟的孙子刘波……”
一时间,三个被告展开激烈的争论。
谁不想多出钱。
但其实,他们的做法并不明智。
因为这样做很容易会让合议庭认为他们在互相推诿,在推卸责任,对量刑肯定是有坏处的。
只可惜,刘志华三人并不懂这些,他们只是不想承担更多责任。
至于三个律师,倒是懂这些,只可惜自己的当事人不听话啊。
原告席上。
郑爱霞表情悲伤又失望,缓缓摇了摇头。
似是对三个子女彻底绝望了。
原本她心里还存有几分幻想,想着如果子女及时醒悟的话,倒是能考虑在判决之前跟他们达成刑事调解。
说到底还是不忍心。
但现在,刘志华三人的表现伤透了她的心。
罢了。
既然如此,还是让法律去审判吧。
刘志华三人的争论越来越激烈,寸步不让,态度一个比一个强硬。
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也直接让审判庭变得宛如菜市场一般。
终于,在嘈杂吵闹了十几分钟后,陈忠汉看不下去了。
“冬——”
陈忠汉重重的敲响法槌,黑着脸说道:“本次法庭调查就此结束,三名被告的判决结果经合议庭商议后出具,现在休庭!”
说完,直接便离开了审判庭。
他不想再看到这三个被告人一眼!
原告席上。
罗大状看向身旁的郑爱霞,说道:“在判决前,你还有机会与被告达成调解,可使他们免于刑事处罚。如果判决下达,就成定局无法改变了。”
闻言,郑爱霞脸色微变,陷入纠结。
片刻后。
她长叹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沙哑的说道:
“不,不调解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