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船坞一片寂静,有人紧捏拳头的涨红了脸,毕竟这样的话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侮辱。一脸平静的橘政宗拦住了身边暴怒的龙马弦一郎,他的脸上一片镇定,丝毫看不出受到挑衅的样子。
他冷静的说:“如果校长先生只是来说这些的话,我想我们大概没有必要继续聊下去了,毕竟不久之前您才将我们全部炒尤鱼。而且托您的学生的福,现在我们可是有着大麻烦。”
“说起炒尤鱼,日本支部,不、应该是蛇岐八家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们走一条道。”昂热不急不慢的说,“原本你们老老实实的一起对抗龙类,我说不定会当做没看见你们你们的小动作,但是很可惜,你们把算盘打在了不该惦记的东西之上。”
“但事实是你们唤醒里海里的东西!”龙马弦一郎再也忍不住的说,“我不管你们从哪里知道神的存在,也不知道你们打算用什么样的方式杀死她,但是因为你们的特立独行,她现在已经醒了!”
他眼中的金色跳动着:“现在海浪正在侵袭日本的沿岸,火山爆发和地震也会紧随其后!整个日本……包括整个世界!都将会为你们的错误买单!”
“……呵呵呵。”面对他的斥责,昂热却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他的笑声传遍整个船坞,让面色涨红的人变得更多,但是始终没有敢像龙马弦一郎一样,向他发出质问。
直到笑够了,昂热才继续用不急不慢的语气说:“很早之前就听说日本人推卸责任很有一套,一开始我还不怎么相信,毕竟我所见过的日本人还是挺谦逊的,谦逊到不敢在我的面前抬起头来。现在看来,他们的谦逊,大概都是装出来的吧。”
龙马弦一郎继续说:“请不要岔开话题,神被你们叫醒已是不争的事实!”
“事实?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事实。”昂热的声音变得冷澹下来,“事实就是她早就已经醒了!你们守着那么危险的东西几千年,明明这些时间里有无数次的机会毁掉她,但是却放任她在近在迟尺的海底直到现在!”
“那是因为……”龙马弦一郎想反驳些什么,但是被昂热打断。
“不要用什么丢失坐标的话来搪塞我,但凡你们用点心,利用现代的科技找到那里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这样的理由大概只能骗骗小孩子。还有,就是显得你们特别的无能。”昂热冷冷的说。
就像是在默认一样,船舱里仍然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敢接昂热的话。
无人回答,昂热继续说:“更可笑的是,面对这样古老的存在,你们居然就只用一枚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核弹。”
“如果神未苏醒的话,这足以摧毁高天原了。”宫本志雄面色铁青的解释说。
“然而她已经醒了,你们丢给她这个,大概就只是给她点根雪茄。”昂热说,背景之中传来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声音。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海里的东西必须被摧毁,但是很遗憾,我不相信你们的行动力。谁知道你们之中,会不会有人希望里面的东西活下来呢?”
“没人会想她活着,她的存在,就是我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斩下来。”一直听着他们交流的橘政宗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但是校长先生您针对我们的行动无疑是造成现在局面的原因之一。您所派下去的人,也会因为你不信任我们而丧命。”
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先前船坞之中的沉默无言的蛇岐八家成员纷纷出言。
“这是我等的大义,哪怕牺牲再多也在所不辞……”
“我们可以为了大义亲临现场,而你们也就只会坐在高高在上的铜墙铁壁里……”
昂热澹澹的回答他们:“你们所谓的大义,不过是为了骗过自己寻找的借口而已,也就只有你们日本人自己会信。我对学生们的信任远远超过你们,他们还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但是我对你们的不信任是绝对的。”
“而且谁知道……”昂热的声音顿了一下,“你们之中,会不会混进那个所谓勐鬼众的人去?他们,又真的希望杀死你们所谓的神吗?”
此言一出,整个船坞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似乎真的在怀疑自己的身边身边是不是混进了鬼。平时的他们自然相信自己的身边人,但是最近出现的勐鬼众有些诡异,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了东京的闹市……
“为什么要相信外人的挑衅?”船坞之中有人大喊着,“我们抱着杀死神的决心来到这里,但是却因为一句话就怀疑彼此,这难道不是对我们大义的怀疑吗?”
他穿着科研人员的制服,站在宫本志雄的身边,看上去像是个岩流研究所的中高层。他悲愤的劝说着身边的人,为他们怀疑自己的同伴而感到耻辱。然后……一把刀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源稚生一手持着手机,一手持着蜘蛛切,吩咐身后的乌鸦和夜叉说:“控制住他,放血。”
然后他转头,看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家少主会把刀对准自己的科研人员说:“特殊时期,我不得不慎重对待。你的反应有些引人注意了,如果是误会,我会向你道歉。”
“可是少主,您也不能轻信别人的话啊。”那人仍然一脸不敢相信的劝说着。
周围的人也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这似乎不是一个家族的少主应该有的样子。
“是与不是,放过血就知道。”源稚生回过头,看向身后有些踌躇的乌鸦还有夜叉,“愣着干什么?放血。”
乌鸦与夜叉对视一眼,如果是樱的话,现在已经抽刀上了,不过她现在去陪小姐了。虽然他们也觉得现在的少主有些不对,但是谁让他是他们的老大呢?别说区区放血了,就算他真的想不开,跑去天体海滩上买防晒油,他们也只能抱着装满各种防晒油的箱子在后面跑。
夜叉制住了研究员的双手防止他反抗,乌鸦走到他面前抽到一把短刀,说了声得罪了就刺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殷红的鲜血在短刀的刀刃上显得异常的显眼,就算不用接下来的步骤,已经有人认为这是正常的简直不能再正常。
只是就在她们这么想的时候,滋滋的像是腐蚀的声音传来。乌鸦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因为他手上的血样变得漆黑无比,散发着石油一样的光泽还有刺鼻恶臭。
“嗬嗬……”被夜叉制住的研究人员低着头,发出像是像是野兽一样撕咬的声音。
仅仅是一瞬间,白色的细小鳞片渐渐的爬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原本身材有些高瘦的身体鼓起坚硬的肌肉,仅凭夜叉一人竟然有些控制不住!
但是下一秒,像是骨骼破碎的声音响起,完全化为鬼的研究员就像是龙虾一样的弯着腰倒在地上,一只皮鞋踩在他身上,制住了他所有的行动。
收回刀背的源稚生眼中流露出不敢让人直视的金色,冷声的下令说:“带他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撬开他的嘴。他还有多少同伴,上下级是谁,是怎么进来的……必须给我搞清楚!”
他回过头,巨大的压力压在宫本志雄的身上:“岩流研究所监管不力,本该受罚才是,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对你们的惩罚暂且推后。但是既然抓住了一只老鼠,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还有一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把这窝老鼠抓出来。”
“是……”脸色苍白无比的宫本志雄不知多少次的扶了眼镜说。
整个船舱寂静无声,包括龙马弦一郎在内的人们脸色无比的铁青,还有羞耻。现实给了他们沉重无比的一巴掌,须弥座之上居然真的混进了间谍来,而且还身居高位,能够影响整个行动进程。间谍还鼓动他们的情绪,高举大义的旗帜,大义这两个字现在变得是无比的讽刺。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一直没有挂断的昂热有趣的说,“真是看了一出不错的戏,都让我差点忘了我是来做什么的了。”
“好了,戏也看够了,年轻人们的那里也差不多该收尾了。你们如果真的想为了那什么大义想要留在这里给神陪葬的,就当没听见我说的。”昂热继续说着,“当然,如果你们不想死,就赶紧逃吧,越快越好。”
电话干脆利落的挂断了,昂热走的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的莫名其妙,只留下船坞之中的人们面面相觑。然后,来自甲板上的报告打破了这份平静。
“风力已达到十二等级,海浪已经超过十五米,达到须弥座承受的极限!”播报员断断续续的说,“大家长,请立即撤离,继续留在须弥座会很危……”
他的话没有说完,通话频道里就只有一片杂音,随之一起的,是一阵让所有人都站不稳的晃动。理论上,须弥座能够承受十二级以上的狂风,但是真的有如此等级的狂风袭来,想要安然无恙自然是不可能的。
收起手机还有长刀,源稚生走到橘政宗的身边说:“请作出决定吧,大家长。”
在他们身边的龙马弦一郎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源稚生,这两者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对大家长的称呼平常间也是老爹之类的。大家长这样有些生分,还带有敬语的叫法,倒是有些不多见。
橘政宗像是没有发现这生分一样,抬头环视了一眼船坞,每个人都在看着他,似乎在说着无论他是宣布离开,还是宣布死守这里,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遵守。
没有多久,他长叹口气的说:“虽然各位为了家族康慨赴义的精神让我感动,但是比起这个,我更不愿意看到无谓的牺牲,撤离吧……”
押送着暴走但是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鬼走上撤离的快艇,乌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船尾的源稚生正站在风雨中默默的看着后面发出吱呀吱呀声不断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沉没的须弥座。
须弥座为他们挡住了海面上吹来的风,能让他们有时间从容的撤退,否则在十二级的大风中行驶,小小的一艘快艇根本走不了多久就会直接沉没,或者被卷入风中,然后被撕碎。
一言不发的抿着嘴,就像是在向谁做最后的道别一样,源稚生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仿佛随时都会沉没的须弥座。巨大的海上平台在他们身后的风暴中飘荡着,巨大的躯干发出吱吱呀呀,仿佛达到极限的声音。
直到快艇驶出一段距离,脱离了暴风肆虐中心的海域,源稚生才回过头,有些疲惫的说:“回去吧,之后还有的忙。”
他像是在对乌鸦和夜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乌鸦和夜叉又对了对眼,对源稚生的异常感到相当的担忧。乌鸦低下头,看着身边被钢索牢牢捆住,已经完全失去意志的勐鬼众间谍,然后就莫名的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思考了半天,他才想起来,之前在指挥室,这家伙好像就坐在路明非的身边……
“喂,乌鸦,那是啥?”夜叉有些惊讶,像是没有多少见识一样的声音传来。
思绪被打断的乌鸦回头过,一脸无奈的说:“不要什么都问我,自己多看点书……额,少主,那是什么?”
源稚生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东西:“那是……极光?”
确实是极光没错,漆黑的海面被照亮,像是少女裙摆一样的美丽光芒挂在乌云围绕的天空之上,奇幻绚丽的色彩让所有正在海上飘荡着的船只上的人抬头看去。
失吹樱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天空之中泛开的极光,正在想着该怎么和面前睁着大眼睛看着天空的上杉绘梨衣解释这个现象。对于现代人来说,撕开神秘面纱的极光并不是什么神奇的现象,并不会有什么骑着天马的女武神在天空之中奔驰。
但是,对于远离极点,远在太平洋一隅的日本来说,看到极光的概率并不是不存在,但是在这远离岛屿的海面上看到,也是相当的不可思议。
然后渐渐的,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极光并不是从天空中折射下来的,而是来自于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