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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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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朗是一个很健谈的人,而且还很聪明,会揣摩瑞德感兴趣的事,只用瑞德开一个头,安格朗就会绘声绘色地把瑞德想知道的事情说清楚。

而且跟着安格朗走在罪岛的街道上,也不像和查理曼出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侧边有黑色袍子的男人打开门看着安格朗微微欠身,虽然袍子和衣服已经蒙的很严实了,瑞德还是能看到他的双眼,有一只眼睛泛着金黄色。歪歪扭扭的房子上,窗户也开了不少,不少居民探出头来看着安格朗,没有窃窃私语,只是沉默地注视。

安格朗一边继续谈天说地,一边笑着看回去,他并没有避讳什么,对瑞德说:“你看这儿很多人都穿着黑袍子,蒙着脸,大多数都是因为想遮住自己变异的部分,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不自然的部分。”瑞德说:“我听说很多人都是因为别的原因来的,为什么这里好像大多数人都有一点异变。”

安格朗突然蹲下,手指像钢钉一样插进街道一旁,抠出一块石头,远处的一个窗子丢过去,砸在窗边的石头上,发出一声不大的脆响。安格朗大声说:“老乔,还活着吗,我来看你了。”

木制窗户打开,一个老头子脑袋侧从里面伸出来。全白的胡子,浑浊的眼睛,谢顶的脑袋,他慢慢把头转过来,另一半张脸上,已经完全不是人类了,胡子的位置是扭动的肉芽,脸上的皮肤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蠕动的肉条。老头看着安格朗慢慢点点头,安格朗笑着挥挥手说:“活着就好,你睡吧。”

安格朗放下手,叹了口气,说:“罪岛是有毒的,这块土地是有毒的,海里捞出来的鱼是有毒的。我们把海兽的尸体埋进土里,长出来的粮食水果会尖叫,我们把海兽尸体丢进海里喂鱼,鱼吃完了海兽就想吃捕鱼人,我们把海兽尸体就这么摆着,吃了海兽的苍蝇蚊子更是不好处理……”瑞德问:“那煮熟了呢?”

安格朗冷哼一声,说:“煮熟了以后呢,丢,还是摆着?反正这东西不能吃。不靠海兽我们活不下去,靠海兽,我们早晚会死。”

说完安格朗突然一笑,说:“不过有一说一,加点海兽尸体,不管是粮食还是鱼都长得很大,虽然丑了点,味道不错。”

一边说着,一边走过了弯弯绕绕的街道,瑞德不止一次怀疑这样歪斜扭曲的楼为什么不会倒下来,高高耸起的塔楼像两个弯腰角力的巨人在瑞德头顶强硬地撞在一起,类似这样场景在沿路上到处都是,怪诞之余甚至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美感。

可下一个拐角,另类繁荣的城市就消失了,在瑞德眼前是一片残垣断壁,名为塔楼的巨人们死了,只有支离破碎的尸体。

安格朗继续走着,看上去见怪不怪,一直有笑意的眼神微微眯起,眼睛里是这些塔楼们活着的时候。

安格朗指着旁边的废墟,已经长了草,本来应该是青草的种类,此时草叶却从中间裂开,没有风却在挥舞着。两丛不同的草在相互缠绕撕扯,拼命的想用自己纤细又坚韧的草叶扯断自己的同类。

安格朗手指往上抬,那应该是窗户的位置,哪里本来可能会有一个长得很奇怪的脑袋伸出来,对着安格朗点头致意。两个应该都活不了多久的人,互相数着对方的死期,这似乎是罪岛居民们为数不多的乐趣。

安格朗说:“哪里以前,有一家人。十字教驱逐的时候经常会把附近的人一起驱逐了,用他们话来说……异端就像大树,你见它枝繁叶茂,于是将它砍到,可你不见它根深蒂固……嗯,很有道理,所以虽然那家只有女儿有一点异变,他们一家都被人举报驱逐了。”瑞德径直走过去,途中踩扁了纠缠中的怪草,摸着碎掉的石头,问:“然后呢?”

安格朗说:“然后失守了一次,他们死了。不止他们,前面还有很多,我记性很好,我记得每一家,你想挨着看嘛?”瑞德走回安格朗的身边,回答:“不用了。”安格朗看着瑞德红色的眼睛,这是安格朗见过最漂亮也最特别的异变,这双眼睛像两颗红宝石一样,不管什么光线射在他的眼睛上,都能看到两抹幽深的红。

瑞德看了一下四周,到处都是相似的废墟,废墟中都是妖魔化的植物,瑞德能感觉到每一座废墟中都有惨烈的死亡。

瑞德问:“这儿叫什么?”安格朗说:“这儿,叫旧城区。”瑞德看着远处,说:“旧城区,听着像有人一样。”安格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着继续带着瑞德向前走,他很熟悉这里,走的路线避开了大部分有一定危险的妖魔化植物,一路上瑞德只是踩死了几只怪草。

瑞德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他知道安格朗也知道他的好奇,但是在等他自己挑明。瑞德问:“安格朗先生,你要怎么确定我是该杀还是该放?”

安格朗没有笑了,他埋下头,掏出一根绳子,把自己花白的头发扎在脑后,安格朗说:“瑞德医生,我记得你是个超凡生物,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不过总之,你生命力很强,很能回复对吧。”

瑞德吞了口口水,这听上去要把自己活刮了啊。要杀也干脆一点啊,这人看着这么亲切,难道还是个变态,想多杀几次嘛?

安格朗回过头正面瑞德,很正式地问:“瑞德医生,你没有自保能力,这样在罪岛是活不久的。那么我问你,你想当个战士嘛?”瑞德愣了一下,很不解,这是要收徒?好像有哪里不对,自己不是来经受检查的嘛?

瑞德点点头,虽然有点看不起没有各种特效的战士,但是既然有机会还是要接触一下。

安格朗说:“你知道,外面是怎么称呼这里的人吗……你当然不知道,你,我,查理曼,老乔,旧城区这些死了五年零三个月的居民,我们被称作罪民。我们要用自己的身体来赎罪,被神抛弃的罪民要成为神的子民献给怪物的祭品。这种不甘,疼痛,绝望,我认为这里是战士最好的修炼场。”

安格朗捏紧了拳头,说:“战士流派也很多,不过我们的第一课都很像,你知道是什么吗?”瑞德有点紧张的说:“挨打?”

安格朗摇摇头,说:“我的师父称之为,感受痛苦。我们认为只有明白了暴力带来的痛苦是什么,才有资格使用暴力。”

瑞德感觉这应该是某个受虐狂的流派,瑞德觉得自己更想回去问查理曼怎么锻炼身体,可安格朗闭了一下眼,然后睁开,说:“瑞德医生,我和很多种生物都打过交道,经验很丰富,我会尽量准确地把你杀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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