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光柱如一杆墨笔,笔直屹立在天地之间,即便是万里之外亦可相见。
天卫府下,无尽海牢之中,幽暗深邃中一道帝王身影静谧端坐,以肉身肩膀硬抗海中万丈压力!
巨大的囚天石放在人影一侧,将那巅峰道君的修为统统压制!
仙朝帝君,昊阳帝!
当那冲天光柱升起的瞬间,闭目的昊阳帝陡然睁开双眼,威严的瞳孔即便在万丈海底也清晰可见。
昊阳帝察觉到那光柱内的气息,神色一动。
“这股浩然气息,是那家伙引出来的吗?气息的方向是青麓书院,那里我记得是有……”昊阳帝脑海中思绪纷纷。
虽是自囚,可身为仙朝帝君,昊阳帝对外界的一切依旧有一个清晰的感知,比如之前的巫神山献祭!
如果没有苏幕在场,在谢寅杰拼死之前他肯定会选择动手。
可有苏幕在那里,他反倒没有丝毫担心……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鲁莽,但当他察觉到苏幕身上那若隐若现的剑意竟然与之前斩杀鲲鹏道君的那缕剑意一模一样时他心中就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大胆猜测。
而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样子,之前所有人都看不清那出手的剑仙究竟是谁,只有他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第九境……”
昊阳帝叹息一声,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
对方虽然没打算刻意隐瞒,但看样子并不喜欢被打扰。
他这三月自囚期限还远远未到,现在不是他出关的时候,等到三个月之后再去拜访吧。
只是不清楚道归剑宗那边是否知道苏幕的真实身份……
“大人,青麓书院那边……”
王大猛站在天卫府看着远处那冲天而起的光柱,转头问向不远书案前的清朗身影。
手持卷宗的沈坦面对那光柱头也不抬:“浩然正气如此浓郁,而且还是在青麓书院,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这功夫不如去追查一下那潜逃的常进常远两兄弟,荣王势力可不单单只在离都一处,整个离夏仙朝甚至是九州怕是都有不少,如今荣王虽然俯首,可荣王一脉并未断绝。整个荣王府余孽应该就属他们两个最大。”
王大猛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苦着脸道:“那两个家伙啊,常进之前还和高老大有摩擦呢,这次整个荣王府的修士都被抓了,这家伙竟然带着弟弟跑了,真是狗屎运。”
“不过沈大人,高老大去哪了?”
王大猛有些好奇,之前荣王事情结束,陛下自囚于无尽水牢之后,高老大就没了踪影,怕是被沈大人给派去干活了?
“我让他去玄天州了。”
王大猛一愣:“玄天州?那不是那位大貂寺去的地方?”
那位大貂寺是掌管宫中上下所有事物,曾侍奉于帝君身侧的人物,于帝君身前的地位甚至要比沈坦大人和高朝辅大人还要高!
传言修为深不可测,护卫宫中安全,抹除一切对帝君不利之人,甚至那位天策上将都曾偶然提到,如果那位大貂寺不是身躯有缺,怕是早已登临道君了!
可即便是在法相境中,那位大貂寺也是能称得上道君之下顶尖的存在!即便是傲气的高朝辅老大,也都曾败于其手。
沈坦放下手中卷宗,揉了揉眉心,看向某个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沉凝:“那前往玄天州的大貂寺,我总感觉他此次离开离都有些不同寻常,所以让老高跟着去查了一下。”
王大猛瞳孔骤缩,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咬牙轻声问道:“大人,这么做会不会……触怒陛下?”
那位大貂寺的岁数极大,从小照顾陛下,甚至比那位太傅大人更早追随在陛下身边。
甚至王大猛曾听说,小时候的陛下曾遭过一次生死危机,是那位大貂寺舍命相护,这才救下陛下。
所以如今那位陛下对大貂寺可以说是极度信任的!
如果被陛下知道沈坦大人怀疑那位大貂寺,怕是……
“正因为陛下自囚于无尽水牢,所以我才敢如此的,”沈坦无所谓的笑了笑。
“放心,一切责任与后果我和老高担着呢。”
“如果那位大貂寺没问题的话,本座自然会亲自道歉向陛下请罪,如果查出来了问题……”
沈坦一直笑眯眯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正如大貂寺是守护皇宫与陛下,那沈坦与高朝辅的责任便是维护离都秩序与仙朝律法!
任何违反仙朝律法之人,他们统统不会放过!
王大猛咽了口唾沫,低下头,不敢再多想。
沈坦看了一眼屋外的冲天光柱,摇摇头:“虽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是稳妥起见,还是派几个人过去问一下吧。”
王大猛低头应道:“是!”
而此时的青麓书院内部,无数书院弟子也纷纷震惊的抬头,看向后山方向的冲天光柱,那沛然如江海般的浩然正气令他们都感到无比震惊!
正边走边讨论之前苏幕口中那令人惊叹的诗句的三人顿住脚步,猛然回望。
“徐师兄,这……这是……”
顶着一张娃娃脸的陆生看向身后后山方向的光柱,满脸惊骇。
一旁神色冷然的俊美青年邓惟简也骤起眉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徐渊识根据光柱存在的位置简单判断了一下:“那个方向,应该是弦断学宫?”
陆生闻言一呆:“弦断学宫?那地方如今整个青麓书院也就徐大哥你进去过一次吧?”
整个青麓书院年轻一辈,也就是作为谢院长弟子,并且不管是从天资还是性格都是上上之选的徐渊识被允许进去过那里一次。
这件事他和邓师兄两人羡慕了好久……
徐渊识点点头,目光回忆:“嗯,里边藏书之丰盛令我此生难忘,各种先贤真迹与诗书典籍难以计数,那次我只进去一天便成功让我突破到了心门境巅峰。”
“真好啊,我也想进去。”
陆生满脸羡慕,每个青麓书院弟子都久闻弦断学宫的大名,以及那学宫洞天内的种种传说,可真正进去过的却少之又少。
“放心吧,以你的才华,会有机会的。”徐渊识笑了笑,口中安慰道。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学宫出了变故?”邓惟简不解道。
徐渊识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股浩然气让他无比在意。
而另一边,两个家仆模样的也被这光柱吸引了目光:“公子,这……这看起来应该是有变故发生了,要不咱们先别生气,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是啊是啊,之前那小子不知道您的身份,胆敢如此无礼,等之后我和赵非我们两个一定把那小子的底细给您查清,让他跪着给您赔礼道歉!”另一个名叫谷千的仆人也赶忙附和道。
这光柱一看就非同寻常,可千万别波及到他们三个啊。
他们去百花楼快活的小小愿望还没实现呢!可不能死在这里。
“聒噪,闭嘴!”
那锦衣公子头也不抬的伏案的怒喝道,手中墨笔如狂龙挣脱,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现在的邵仁杰满脸狂热,奋笔疾书,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诗卷之上。
邵仁杰书写的,正是之前苏幕所念的那首诗!
等到最后一笔写完,邵仁杰举起手中诗卷,沉醉的望着那狂气十足的半首诗,低声自语:“这首诗……这首诗……是他,一定是他!!什么浮攸,不过是个剽窃的小人罢了,那词赋的真正作者,一定是那个少年!”
“我知道,我猜出来了,哈哈哈,只有我猜出来了真相!”
一旁赵非与谷千两人对望一眼,觉得公子精神怎么有点不太正常呢?
会不会是之前被那个少年羞辱了一番,然后直接气到脑子不正常了?
那回去之后,老爷还不把他们俩个的皮给扒下来?
两人狠狠打了个冷颤,觉得这件事一定要挽回,一定要弥补!
“对了公子,我听说那浮攸的母亲如今就在书院,我们要不要……”
脑子聪明一点的赵非眼中闪过一丝凶狠,邀功的向邵仁杰提议道。
只要让公子出气,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一旁的谷千懊悔的叹了口气,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啪——
可下一秒谷千耳边就响起一道清脆的掌声,谷千呆愣的看着公子面无表情的一巴掌落在了赵非脸上。
虽然以赵非筑基境体修的肉身,邵仁杰这一巴掌下去自己反倒是右手肿红,疼痛不已,可赵非却是赶忙跪在了地上,神色惊恐,一头磕在了地上。
“公子……”
“欺负无力妇孺?谁教你的?”邵仁杰神色冷漠的收回右手。
“自己掌嘴百下,如有下次,自裁谢罪!莫要脏了我邵家的门面。”
那赵非被吓得冷汗直流,急忙左右开弓,一掌又一掌,没有丝毫留情的落在自己脸上。
一旁的谷千庆幸的叹了口气,还好他没想到这歪点子。
“呸,随公子读书读这么长时间,儒家先贤之理你都学到狗身上去了。”谷千幸灾乐祸道,试图在公子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未曾想邵仁杰只是瞥了一眼谷千:“幸灾乐祸?你也掌嘴五十。”
“……”谷千呆住。
本来还觉得心理不平衡的赵非顿时眉开眼笑,扇自己都扇的更用力了一些。
邵仁杰没去管两个仆从,手握诗卷,看了一眼远方的光柱,眼神没有任何起伏。
不能修炼的他,这种事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当苏幕看到古籍与竹简合为一体,爆发出巍然浩然气息后,他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一直觉得这竹简缺点啥了。
究竟哪个鬼才想到把一本书分成两部分来储存的?
正常来说书是内容的载体,可这竹简却是留下了书的本体,二把内容单独取了出来化作一本古籍流传于天下!
这样一来,就算任何人拿到这竹简,也绝对猜不到竹简上真正记录着什么。
“我就说当初这本书我横读竖读看不懂呢!”苏幕庆幸的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他之前注意力完全放在那天书残页上了,对于一本仿佛胡编乱撰的破书根本没有丝毫兴趣。
可没想到这本看不懂的古籍竟然会有如此用处!
如果当初他把古籍随手扔了,那这竹简可能永远不会在他面前显露出真面目了。
在苏幕的注视下,那本古籍燃烧成飞灰,如蝴蝶飞舞消散,而在火焰中央,一个个金色字体如精灵般跃动出现,好似山中流水一样一个个滑落到了竹简之上,落在了竹简表面!
不多时,之前还是一片空白的竹简,如今上边已经是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了。
“竟然真的有?!”乌鸦惊呼出声。
浮攸和体内剑影也是不可置信:“真的是圣人真迹?上边写的什么?”
还没等苏幕开口,却忽然神色一动,转向身后,那里一道身影出现。
察觉到身影的出现,乌鸦咻的一声赶忙消失。
还好身影并没有注意到乌鸦的存在,只是苦笑着看向苏幕和浮攸两人,以及苏幕手中的竹简:“你们两个小家伙,真是……”
谢寅杰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让这两个进了一次学宫洞天,竟然会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本来他已经打算闭关参悟来着,可被这突然闹出来的动静惊醒,赶紧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浮攸尴尬的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师,这……咳咳。”
“谢院长,您来得正好,我们还想去找您呢!”苏幕睁着眼睛说瞎话,举了举手中的冒着金光的竹简。
“我们本来都想走了,这东西突然冒出来,还发着光,吓我们一跳。”
“额……对,是这样的。”一旁的浮攸连连点头。
谢寅杰来到苏幕身边,看着那冒着金光的竹简,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震惊。
只是谢寅杰震惊之后却并没有去接那竹简,只是皱眉问道:“突然冒出来的?”
“你们两个做了什么?竟然会惊动夫子亲手撰写的天书。”
“天书?”
苏幕挑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金光竹简。
等等,这是天书,那之前他搜集的天书残页又是什么?
“老师,什么是天书?”一旁的浮攸神色茫然,他在书院读书无数,可从未见过,甚至也未曾听过这所谓的天书。
而且,这天书竟然是夫子亲自撰写?竟然真的是圣人真迹?
谢寅杰思索了一阵,近千年来一直没有任何异动,并且空无一字,让无数儒家先贤百思不得其解的天书忽然显字,这其中的关键原因……
谢寅杰看了一眼苏幕,又看了一眼浮攸。
苏幕坦然以对,一脸“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自信,而浮攸却有些不明所以。
“罢了,能让这圣人亲手撰写的天书主动出现,这便是你们的机缘,说与你们听也未尝不可。”谢寅杰思索片刻,叹息一声后开口。
“你们可知太上三元立心经?”
“那本道经?”
苏幕和浮攸神色一动,太上三元立心经,世上唯一能称得上“道经”的功法。
说起来,他们两个其实都未曾学习其他功法,都是以此太上三元立心经为修行之基的。
只不过这太上三元立心经完全看个人天赋,天赋变态如苏幕完全可以一路修到剑仙境,而浮攸却只能到灵台境,之后就要慢慢积累了。
“除了道经之外,圣人与道祖两人其实还尝试着写出第二本道经,甚至是超越道经的存在。”
浮攸惊呼:“超越道经!?”
苏幕也神色严肃起来,如果道经能修行至第九境,那超越道经岂不是……
“圣人书河洛,道人问其名,圣人曰天书。”
“道人问写天书欲为何?”
“圣人笑曰:直达天境!”
谢寅杰怅然而向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