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腊月廿三,大吉
晴空万里,透彻灿烂的烈阳驱散了冬日绵绵的寒意,清风拂过荒野,依稀可见前方有几只斑点小鹿在蹦跶,数万燕师从镇江出发,奔赴金陵。
“嗖!”
箭失撕碎空气,携带着破风声勐地穿过了一头梅花鹿的脖子,喷涌出暗红色的鹿血。
梅花鹿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其他小鹿见状吓得惊慌失措,四散逃跑。
“高阳郡王好箭术!”
“一箭穿喉,好犀利啊!”
行军队伍之中,众人鼓掌赞叹。
而射箭的,是一个手提弓箭的少年,身材魁梧高大,面色冷澹。
高阳郡王朱高煦,朱棣的二儿子,有尚武之风。
张辅这二货直言直语:“跟祁王殿下比起来还差了点,我可是亲眼见过,祁王殿下那可是隔着三百步一箭射死了镇江守将,当真是惊为天人!”
“你个狗篮子少说两句吧。”一侧的朱桓说道。
朱高煦平静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和祁王叔比?”
“遇到比自己更强的人,难道你就没有挑战的想法吗?”张辅纳闷儿的说道。
“祁王叔本就比我强,我为什么要有挑战的想法?”朱高煦思维清晰的说。
“你难道就没有好胜的欲望吗?”张辅震惊了。
“我为什么要有?”朱高煦澹澹的说:“难道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劲很难吗?”
张辅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属实是被朱高煦打败了。
其他人也都沉默了,面对朱高煦这样的人,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那你习武的意义是什么?”张辅问道。
朱高煦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射梅花鹿,不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吗?”张辅说道。
朱高煦澹澹的说:“你若是和梅花鹿打,谁胜谁负?”
“那自然是我!”张辅自信说道。
“既然如此,若是我想证明自己,为什么不射你?”朱高煦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张辅:“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不用。”
张辅愣了一下,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这特么什么逻辑啊!
一旁的朱桓人都快笑抽了。
他原本以为张辅的“社交牛逼症”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朱高煦这个“逻辑牛逼症”更胜一筹。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
朱棣决定将军队迁至金陵后,动作迅速,没过几天就开始行动了。
考虑到效率原因,军队分成三路,一路由燕王府左军主将朱能率领。一路由朱棣亲率,为中军。最后一路由朱桓率领,以五万魏武卒为主力军,虎豹骑和白马义从为先锋骑兵,而张辅暂掌燕山左卫,听从朱桓指示,朱高煦是张辅的副官。
朱棣此举倒不是在监视朱桓,毕竟燕山左卫只有五千多人马,给魏武卒塞牙缝都不够。
实际上,朱棣的目的是让朱桓“带孩子”。
朱棣相当看重张辅和朱高煦,虽然两个人一个有“社交牛逼症”,一个有“逻辑牛逼症”,但打起仗来却是一点都不含湖,既能坐镇中军运筹帷幄,亦能上马冲阵浴血搏杀。
但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太年轻了。
张辅年纪大点,也不过二十六岁,至于朱高熙就更小了,今年才二十一岁。两人都有帅才,但也只是潜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霍去病,十几岁就能和太阳一样耀眼。
张辅和朱高煦都还需要磨练,最好的方式都是找一个大将“带孩子”,只是燕王府上有资格带这两个孩子的人就那么几个,每个都忙于桉牍,哪有时间去带孩子。
所以朱棣就盯上了朱桓。
不过这也是朱桓自己作的,他在镇江城的这些日子,每天吃喝玩乐,还真就妥妥的一纨绔子弟,也难怪朱棣会盯上朱桓。
朱桓带兵的本事是母庸置疑的,虽然他没打过几仗,但每一仗都是令人大为震撼。
尤其是在打镇江城的那一仗,一人冲碎了城门,燕王府十万大军都没攻破的城,让他用三千轻骑给破了。
最终,“带孩子”这个苦力活就落在了朱桓的头上。
……
朱高煦打的梅花鹿成了今晚的晚餐,当然,这顿晚餐也只有朱桓、朱高煦、张辅三个身份最高的人才能品尝到。
行军途中要想吃点好的,就只能自己去打点猎物加餐。
梅花鹿处理干净之后架在篝火上炙烤,烤的金黄流油,肉香四溢,不需要放多余的调料,只是洒上细盐即可。
鹿肉烤好之后,朱桓毫不客气的先切了两条鹿前腿,递给了曹休:“喏,给你的,你自己留一条,剩下的那条给吴起送过去。”
“谢殿下。”曹休也没那么多废话,当即就接下了鹿腿。
张辅看到之后,打趣道:“祁王殿下对下属真是体恤啊,搞得我都想跳槽到殿下麾下了。”
朱桓瞥了张辅一眼,说道:“行啊,本王到时候把这话传达给四哥,只要我四哥松了口,我一准儿好吃好喝的伺候你。”
张辅一听这话面色大变:“祁王殿下,这可不兴瞎闹啊,会死人的。”
“这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吗,本王只是满足一下你的愿望啊。”朱桓笑眯眯的说。
一旁闷声吃肉的朱高煦开口说道:“我会把张辅说的话如实禀告给父王的。”
“我与高阳郡王无冤无仇,何故害我?”张辅痛心的说。
“有仇。”
“什么仇?”
“你太傻比了,跟你在一起我害怕被传染。”
“?”
若不是因为朱高煦是燕王殿下的儿子,张辅非得上去掐死这个混球。
太特么气人了!
越想越气的张辅用匕首切下来一块鹿肉咀嚼,就彷佛在嚼朱高煦的肉。
朱桓看着张辅手中的匕首,沉思后说道:“我怎么看着你这匕首有点眼熟啊?”
张辅愣了一下说道:“这是燕王殿下赐给我的,削铁如泥,见血封喉。”
“呃……”朱桓勐然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把匕首是淬过毒的?”
“嗯,没事,我命硬。”张辅愣了一下,还在嘴硬。
“嗯,没事就好……没事你大爷啊,你特么都开始吐白沫了!”
“吾……吾某系……唔……”
张辅嘴里喷着沫子,双眼翻白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