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用刀子把你皮肉下被结痂锁住的淤血给打开,有一点痛,你莫要乱动哦。”
“知道了,你搞快点。”
这姑娘说话的时候胆子小的和鸵鸟一样,但真正给朱桓治伤的时候,眼神却异常的坚定,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
“你叫什么名字?”朱桓忍耐着皮肉被撕裂的疼痛,面色雪白的问道。
“啊?”
姑娘愣了一下,手中的刀子一个不留神钳进了肉里,差点就刺进了朱桓的肋骨上。
“我敲!姑娘你留点神啊!”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丫止血啊!我伤口跟特么喷泉似的喷血呢!”
“对不起对不起……”
“你别尼玛对不起了啊,快特么止血啊!”
“对不起对不起……”
姑娘一阵的手忙脚乱,这才把朱桓喷泉一样喷血的伤口给压下去。
朱桓长叹了一口气,他身上十二处刀伤、七处箭伤、三处矛伤都扛了下来,但他现在眼中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这个姑娘给弄死。
这是敌军派过来的细作吧!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朱桓索性闭上了嘴,让姑娘安安静静的去给他治伤,免得再整出来什么花样。
他闭上了双眼,房间内平静了下来,唯有姑娘洗涤布条、包扎伤口,以及小刀割肉的声音。
这种久违的轻松,让朱桓心中绷着的弦送了下来,禁生出了些许困意,那双桃花眸子逐渐合拢。
良久,姑娘终于将朱桓身上最后的一道伤口包扎好,禁不住长吐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开了。
朱桓这厮比牛都壮,一身残破的伤势都未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而这姑娘却要精致的处理每一道伤口,时刻保持着紧绷的状态,朱桓身上大大小小四十余道伤势,她必须要聚精会神的处理好每一道伤。
到现在,姑娘几乎累的抬不起胳膊了,浑身腰酸背痛,趴在了床榻上休息。
她看着朱桓那张五官精致的绝美脸庞,不由小声滴咕:“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凶呢?”
反正现在朱桓也睡着了,她也不怕这个男人再凶他。
或许是太累了,姑娘也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
沛县
“臣中军都督张辅,参见燕王殿下!”张辅大声道。
朱棣在会州整编军队,将燕军分编为中前后左右五军,以麾下第一大将张玉统领中军。然而东昌一战,张玉战死,张辅子承父业,继承了父亲的职务,也就是中军都督。
虽然名头听着吓人,但实际上张辅根本就是挂了个虚职,并未有统领中军的权力,他真正能调动的只有张玉留下的嫡系部队,也就是燕山左卫与燕山右卫。
朱棣面色阴沉的向前走来:“祁王把你和高煦撂下来,自己一个人北上去了?”
张辅犹豫了一下,说道:“祁王爷说,他要北上济南,牵扯住南军主力部队,为我军大后方减轻压力。”
“减轻个屁!”
朱棣指着张辅的额头,气的胃疼:“张辅啊张辅,你,你这是猪脑壳啊!”
“啊?”
“你怎么,你怎么就让祁王他自己率部去北上了,你不会拦着点吗!”
张辅委屈的说道:“王爷,您这是啥话啊,祁王爷那是什么人物啊,臣就一个燕王左卫家燕山右卫,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人马,怎么可能拦得住祁王爷呢。”
张辅就挺纳闷儿的,为啥朱棣会如此恼怒。
祁王爷率部北上力抵南军,这不是好事吗?
难不成朱棣是担心自家弟弟的安危?
“你给本王滚远点,看到你就烦!”
良久,朱棣一个人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仰望天空,轻闭双目,虚握向天。
有些东西,就像是细沙一样,抓的越紧,从指缝里流走的就越多,若是你放松手掌,还可能会留下来一些。
朱棣打心眼里看好朱桓。
很久很久之前,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燕王,湘王,祁王。
朱棣一直以为,这份兄弟情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建文削藩,湘王自焚,燕王与祁王皆奉天靖难,他朱棣只剩朱桓这么一个好兄弟了。
朱棣比任何人都渴望着守护这份亲情的。
以前的时候,朱桓是一只雏鹰,而现在,朱桓是一只羽翼丰满,振翅高飞的雄鹰,他飞翔的高度,让朱棣再也抓不住了。
朱棣以靖难之役的台阶,一步步的往最高处走去。
他以为,这条路的尽头有他想要的一切。
然而他错了。
他走的越远,失去的东西就越多。
他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曾向燕湘祁三王一样亲密,然而却因为这一战,这三个儿子开始渐行渐远。
大儿子高炽,为世子,未来的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
二儿子高煦,虽然看着城府不深,但在冷澹的皮囊下是勃勃的野心。
三儿子高燧,表面上最为听话,实则算计颇深。
以前的时候,他们三个都是朱棣的好儿子。
走到现在,朱棣失去了太多。
他现在连最后的弟弟,都要失去了。
那头名为“朱桓”的雄鹰,不甘战后清算被锁在金丝笼子里,要与朱棣这个四哥分庭抗礼。
朱棣很理解自家的弟弟,因为如果他是朱桓,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朱棣打赢过朱桓,战后会让朱桓做大明的守门人,给他想要的一切。
然而他失约了,代价很惨重,朱桓面对朱棣的失约,选择用自己的双手去夺回朱棣给不了他的。
朱棣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因为靖难这一仗,失去的太多了。
……
朱桓睁开了双眼,只觉得浑身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般瘙痒。
这种情况朱桓已经习惯了,他每次受伤之后,身上的伤口就会快速愈合,就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只不过以前的时候是身体的一小部分,这一次是全身都在瘙痒。
朱桓习惯性的像手侧伸了伸,这是他潜意识的动作,因为朱桓每次在睡觉之前,枕侧都会放一把短刀,以便应对敌袭。
这一次朱桓没有摸空,只不过手感不太对劲。
“嗯,很润。”他脱口而出。
软绵绵的,还挺热乎。
就好像和那奶白的雪子一样。
不对!
好像就是!
姑娘睁开了眼睛,与朱桓对视。
空气彷佛凝固了一般,而姑娘的体温迅速上升,脸腮通红,那如澹雅西湖般的眼睛里挂着浅澹的水雾,彷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