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那我哥哥需要做开胸手术吗？”
患者的妹妹在旁边只能听个半懂，她对哥哥的治疗充满担忧。
家境本来就不好，她刚毕业在一家公司实习。
连考察期都还没过，一个月到手的薪水少得可怜。现在大多数黑心一点的老板，都设置三个月以上的实习期。最长的甚至可以达到一年以上。
实习生没有奖金，每个月只有最低的基本工资，这基本上属于共识。
正因为用工成本远低于正式员工，所以无论医院还是其它单位，都特别喜欢弄一个很长的实习期。
最黑的应该是医院，实习一年，打免费的白工。
甚至还需要倒贴钱给医院。
接下来的三年规培，只有最少的基础工资。
大批的本科生、研究生就这样被当成廉价劳动力使用长达四年以上。
“从患者目前的术后表现来看，应该还是比较乐观的。不过最终的结果会怎么样，这个谁也无法预料。”周灿给出的答桉，基本上属于医生的标准话术。
先给患者和家属希望，然后告诉家属和患者，最终的结果不知道。
……
从心胸外科看完那位患者，回到急诊科，这才刚到大厅，就被分诊台的谢医生给叫住了。
“周医生，周医生，这位孕妇不幸遭遇车祸，受伤非常严重。请你帮忙看看该怎么弄！”
周灿抬眼看过去，发现去心胸外科打个转的功夫，竟然送来了好几位车祸伤者。抢救室不断有医护急匆匆的跑进跑出，重伤患者恐怕已经优先送进去抢救了。
孕妇受伤，非常棘手。
看那孕妇似乎伤得不轻，身上带着血，肚子高高隆起。至少也有八九个月的胎儿了。
对于产科，周灿并不擅长。
是否需要先把孩子剖出来，肯定需要由妇产科的专科医生来评估。
“检查过基本体征了吗？”
“体温、血压、心率、呼吸都测量了，血压有点偏高，心率偏快，呼吸短促，别的都还算正常。经过初步检查，她的右腿很可能已经骨折，下身存在出血，背部、右边肩部、右臂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额头有明显撞伤与血肿。”
谢医生只做了最初级的检查。
这也是很多新手医生的通病，只会按照教科书的流程来。
有经验的老医生，询问患者的问题，以及做各项检查，都会有着明确针对性。
“胎心量过了吗？”
“没有！不过我用听诊器听了一下，似乎还算正常。”
谢医生犹豫了几秒后说道。
“先做个腹部B超吧！现在给她验个血！右腿肯定需要照个X线，如果头部有头晕，头痛，或者意识失常等，最好做个头部CT。”
周灿给了谢医生一些指导意见。
“她的下身在出血，先不管吗？”
谢医生这么问，担心的是孕妇肚子里的孩子。
“必须先做B超，明确腹腔内的情况，再做下一步诊疗。验血得抓紧，以后接诊到这类病人，第一件事就是验血。万一是小梅之类，就能及时查出来。另外伤者存在出血，要输血也能及时知道她的血型。”
周灿说的小梅，就是梅毒。
临床的一线护士，最害怕的应该就是梅毒、艾滋病感染者。
当着病人的面，医护们有些话都是说暗语。
主要是为了避免引起患者反感，避免医患纠纷。
“对了，赶紧请妇产科的专科医生过来会诊。”
说完后，周灿直接朝手术室走去。
凭借他的主任级止血术，刚才观察患者时，基本可以断定出血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让他特别疑惑。
看这个孕妇的面貌时，并没有妊娠貌。通常，女人怀孕后会受到体内雌激素的影响，容貌变丑。从而出现妊娠期独有的面貌。
可是这个女患者并没有这种特征。
还有，他让谢医生先给孕妇查一下血常规，是因为他凭借主任级止血术与五级病理诊断术，总觉得患者不像是普通病人。
临床上经常会遇到各种种样的特殊病人。
其中梅毒、艾滋病患者最为常见。
这类人即便是专业的医护，有时候也很难从外表看出他们患有传染病。
……
手术室内，周灿刚做完三台手术，谢医生专门过来向马晓兰传话，让她告诉周灿，那个孕妇经过检查，真的是一个梅毒与艾滋病两种病毒同时携带者。
与孕妇一起送来的伤者中，有三人也随后查出感染有这两种病毒。
抢救室的医护直接被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他们抢救的一位伤者，就是这三人之一。
血液传播是属于最危险的感染途径之一。
抢救患者时，医护们也没想那么多，当时各种急救操作，难免与患者身上的血液接触到。大家并没有穿戴任何防护设备，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双橡胶手套都没有戴。
另外三名感染者都是男性，分别是孕妇的老板、现任男友、男同事。
据说孕妇的现任男友得知消息后，当场脸都绿了。
他愤怒的不是被传染了梅毒与艾滋病，而是老板与男同事也一起被传染了。要知道，梅毒也好，艾滋病也罢，平时普通的肢体接触根本不会发生传染。
往往只有接触到患者的体液才容易发生感染。
而且手部之类的体表皮肤接触到患者体液时，只要皮肤没有破溃，同样不会发生感染。皮肤是我们人类的免疫系统中第一道防线，它可比想像的要厉害得多。
几乎99.9%的细菌、病毒，都能被这道屏障挡在身体外面。
所以，孕妇的老板与另一名男同事也感染了梅毒、艾滋病，这绝不可能是巧合。肯定都是被孕妇感染的。
具体怎么感染的，只要不是傻子就会明白。
过了没几分钟，外面传话进来，请周灿出去帮忙会诊一下。
周灿快速给台上的手术病人清创、止血，然后交给医助杨治为病人做缝合。
在很多手术中，他都会刻意把一些手术锻炼机会留给杨治。
有时候还会指导杨治在手术中的不足，操作失误。当然，这种话一般都是患者离开手术室才会说。
杨治也不负他的厚望，成长速度非常快，再加上本来就具备不错的手术功底，现在已经可以在多种情况下为周灿分忧。
周灿把患者交给杨治后，放心的来到外面帮着会诊病人。
“患者在哪？是什么病情？”
他一边走，一边询问过来请他的护士。
“就是那位感染小梅与小艾的孕妇，她的腹部B超存在异常。妇产科那边过来的杨医生想请你帮忙一起会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急诊大厅。
周灿看到一道俏丽的身影站在那儿，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学同学杨婵。
她与周灿一样，现在也已经是一名转正的住院医生。
“班长好！”
周灿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他现在其实有些害怕见到杨婵。因为她看向周灿时的眼神，很是炽热。
这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周灿没有女朋友，那还好说。
杨婵的长相漂亮，医术实力也是相当出众。听说她已经考研成功，目前是在职研究生。
在学历提升上，她已经走在了周灿的前面。
“周灿，这个孕妇的B超特别奇怪，麻烦你帮忙参谋一下！”
她基本上都是直呼周灿的名字。
与别人称呼他为周医生相比，直呼名字反而显得关系更密切。
接过患者的检查单，周灿愣了愣。
B超单上只能看到一个模湖的较大孕囊，但是完全看不到胎儿。按理说，孕妇这么大的肚子，哪怕再烂的超声设备也能探测到胎儿，并且显影出胎儿的具体模样。
第一次看到这名孕妇时，周灿就觉得这名孕妇并没有妊娠貌。
不过在她的肚子上可以看到明显的妊娠纹。
至于大腿、腹股沟是否也有妊娠纹，周灿并没有查看。
给女患者做检查，要特别小心。
乱看容易被家属打。
“你能听清我说话吗？”
周灿询问孕妇。
“能！”
孕妇的声音甜美，糯糯的，听着很能拨动男人的心。
周灿暗道，怪不得她的老板与男同事都着了道儿呢。如果不是意志力坚强的男人，在工作中与她多加接触，她又比较随便的话，很少有人能够洁身自好。
“你怀孕多少时间啦？”
“呃……大概八个多月吧！”
“应该是九个月多两天。”旁边一名表情愤愤的中年男子，躺在平板床上，似乎是腰椎受了伤，无法动弹。
“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
原来这个男的就是孕妇的冤大种男朋友。
“记得挺清楚嘛！你的腰椎看上去受伤挺重的，得赶紧叫人送你去骨外科治疗才行。”
周灿挺同情这个男人。
他能清楚的记得孕妇的怀孕时间，说明他非常在乎两人之间的感情。
只是此刻头顶绿油油，怕是心里不好受。
“我们已经给他联系了骨外科那边，但是他不肯过去，要留在这里陪着他女朋友。”护士在旁边解释道。
“腰椎受伤得抓紧治哦，万一拖的时间太长，瘫痪了怎么办？”
周灿劝了一句这个冤大种男人。
“我必须看到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才会去骨科治疗。你们不用管我，请你们赶紧帮她治疗吧！”
男的倒是一个痴情种。
周灿不再多劝，目光再次回到孕妇的身上。
“班长，给她量过胎心吗？”
周灿询问杨婵。
谢医生虽然已经给患者量过胎心，但是并不专业。
对于新手医生，周灿并不放心。
特别是这位孕妇的情况极为诡异，能看到一个较大的孕囊，却看不到胎儿。
“这正是我最纳闷的地方，胎心清晰、正常。”
杨婵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邪门的事情。
周灿的后背汗毛倒竖，他是一位无神主义者。如此离奇的事情，足以让他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鬼胎’？
古代的神话小说中就出现过哪吒胎。
B超看不到胎儿，却能量到胎心，而且孕妇的肚子与八九个月大没任何区别。
“卢老师，给我一双橡胶手套。”
“给！”
旁边早就备着呢。
毕竟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位孕妇是梅毒、艾滋病感染者，肯定要防着。
说实话，单独感染两种病毒中的一种，还有可能是患者不幸被另一半给感染了。或者在外面偷腥时，不幸中招。
像这种同时感染两种病毒，这个女的生活作风肯定不好。
成年人的私生活混乱，谁也管不着。但是对于不自爱的男女，梅毒与艾滋病绝对是他们的梦魔。
周灿戴好橡胶手套，把孕妇的上衣往上掀起，露出圆滚滚的腹部。
然后用手触摸腹部。
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看看能否摸到胎儿，查探是否存在胎动。
“唔……”
他试着触摸孕妇的腹部做进一步检查时，竟然感受到了一次明显的胎道。像是有一只老鼠，从手掌下边游过去。
胎动、胎心都有，可是B超却看不到胎儿。
难道是B超出了问题？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但是图雅的超声检查科室有着一套严格的检查制度，如果B超机真的出了问题，检查其他患者时早就被发现了。
到底会是哪里的问题呢？
周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微微按压孕妇的肚子时，相当软，完全感受不到胎儿存在的迹象。
孕晚期的肚子，摸上去很皮实，甚至可以感受到胎儿的轮廓。
“胎心是多少？”
他询问杨婵。
“109次/分。”
听到这个结果，周灿微微愣了愣，随即拿过患者的病历本。谢医生接诊时，给孕妇测量的心率值是110次/分。现在胎儿的心率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值。
到底是巧合还是两者之间本来就存在密切关联？
成年人的正常心率应该在60次到100次每分钟。一些长期打坐修炼的高僧、道士，他们的心率要比常人缓慢许多。
孕妇的心率达到110次/分，明显过快。
胎儿的心率正常值一般在110到160次每分钟。这位孕妇的胎心是109，勉强合格。
“班长，你再给她量一次胎心，我来测量孕妇的心率！我们同时进行。卢老师，麻烦你帮我们喊开始。”
“啊……行，行，没问题。”
卢护士愣了愣，随即答应。
杨婵刚开始不明白周灿的意图，不过她还是本能的答应。
“开始！”
两人准备好以后，卢护士挥手发号施令。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在举行比赛呢。
杨婵一边测量胎心，一边思考着周灿的用意。随即眼神微亮，似乎明白了几分。
很快，测量结束。
孕妇的胎心是112次/分，胎心竟然也是112次/分。
看到这个结果时，在场的医护都是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