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之炁悉下生,后土之炁悉上养,五行之炁悉相生,四时之炁悉相通……”
楚王府后院深处,一名白袍道士正与楚王姬长秋讲经。
白袍道士年过五旬,须发黑中带白,身形矮胖,眉眼弯弯,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
“王爷,你心神不宁,今日就到这里吧。”矮胖道士讲到一半,见姬长秋半句都没听进去,便笑呵呵的停下了。
“真人,非是本王怠慢,而是……哎!”姬长秋愁眉不展,满脸苦闷。
数月前,他在太祖陵墓所在的万龙山脉,吸收龙魂煞顺利突破地煞境,原以为可以一举击碎凌诗诗的与愿印,与她云雨巫山,谁成想,凌诗诗竟比他提前一步突破!
姬长秋心有不甘下,强行出手,企图破开与愿印,但最终,他受到与愿印的反噬,以致气血翻涌,煞气沸腾,差点走火入魔!
在摩洛法师的提议下,他手书一封寄往龙虎山,邀请天师来王府,助他修道!
三天前,龙虎山三天师守道真人,也就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矮胖道士终于抵达帝京,入住王府。
听了几天经,姬长秋确实感觉身心舒畅,体内凌乱、暴走的龙魂煞也如百川归海,可是……
“王爷是因诗剑仙而乱了心神吧。”守道真人笑呵呵的问道。
姬长秋咬牙切齿的点头,怒道:“不错,就是李牧这厮!”
这几个月,李牧给凌诗诗写的那半首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早已传遍整个帝京!
帝京各大青楼、茶馆、教坊司、曲苑、牌楼,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有说诗剑仙李牧与凌诗诗两情相悦,却被楚王横刀夺爱!
有说凌诗诗嫁给楚王后,一直守身如玉,要把第一次献给李牧!
更有甚者,说什么楚王之所以不举办婚礼,是因为凌诗诗为李牧珠胎暗结!
越传越是离谱!
姬长秋大怒下,直接动用九天应元神府府主权力,派遣了百余名人部修士,驻扎在青龙、白虎、玄武三大主街,这才堪堪把这股‘舆论妖风’给压下去,但好日子没过多久,李牧入京了!
而且他刚入京,就高调的在东城门一剑斩杀了地煞三境的鬼柱井下鹤松,出尽风头,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
如今,大半个帝京都在议论此事,而关于李牧和凌诗诗的‘谣言’,也毫无疑问死灰复燃了!
刚刚驻扎在青龙大街的人部修士回禀,说各大青楼、茶馆,又在暗中中伤他楚王殿下了!
这种情形下,还如何让他安心听经?
“王爷,可听说过昙花?”守道真人笑着问道。
姬长秋点头:“昙花极美,可惜花期太短,从盛开到枯萎,不到一个时辰,因此自古便有昙花一现的说法。”
“不错,诗剑仙便似那昙花,虽极尽绽放,夺尽眼球,但终归会快速枯萎。”守道真人说道。
姬长秋眼睛一亮,大笑道:“有真人这句话,本王可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从那份龙虎榜,姬长秋就隐隐看出龙虎山对李牧的恶意,但他每次询问,守道真人总是顾左右言他,此刻终于得到心中想要答桉,姬长秋舒服了!
“真人,如今时间尚早,不如再讲一段吧。”姬长秋笑道。
“可。”守道真人笑着应下。
……
白虎大街辅道。
两排高大的红灯笼悬挂道路两边,星光伴随着灯火,将这条街市照的亮如白昼。
如织的人流中,李牧随波逐流,一点点的挪向白虎大街。
娃娃坐在李牧肩头,空荡荡的肚皮饿的咕咕直叫,周围人循声望来,眼露笑意。
“娃娃,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李牧传音道。
“控制不了~”娃娃踢着莲藕般的小短腿,催促李牧走快点,她都要饿死了呢。
她左顾右盼,又看到左边有家酒楼,主打卤牛肉,牛肉香混着醇厚的酒香,幽幽传来。
“咕咕……”娃娃的肚皮跟造反似的,叫个不停。
周围不少人都情不自禁笑出声来,还有人表示要请李牧跟娃娃吃饭!
李牧捂脸。
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粗犷的身影挤过人群,悄无声息的摸到李牧身后。
李牧身高一米八出头,在街上已是鹤立鸡群,但这人比李牧还高,足有两米出头,他站在李牧身后,一双豹子眼,正好跟娃娃脑袋上的灵葫齐平!
嘿嘿……阿古达木咧嘴露出一抹无声的狞笑,右手凝聚煞气,不着痕迹的摸向李牧背心!
在他的感应中,李牧不过是个毫无修为的公子哥,这一巴掌下去,保证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而此人肩上千年人参所化的精怪,当然是由他笑纳了!
啪!
右掌拍实,金煞瞬间化作溪流,潺潺流进此人身体!
成了!
阿古达木大喜。
他是地煞一境修为,所用煞气,是他父亲的领地中一座金矿所生,取名金煞,有‘点石成金’之效!
血肉之躯一旦被金煞侵染,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金’化,等察觉到异常,已然神仙无救!
阿古达木笑着正要收手,忽觉右手掌一麻,好似被电了一下,旋即,一股尖锐的气息宛如江河决堤,从此人背后,汹涌澎湃的涌入自己身体。
怎么可能?!
阿古达木狰狞的脸庞露出一抹惊诧:此人竟有修为在身?可我为何……难道是敛气术?!
他惊疑不定时,右手忽的传来剧烈的刺痛。
他慌忙内视,就看到右手手臂内一股青中带紫、红中带白的斑驳煞气正疯狂侵蚀他的血肉筋骨,所过之处,血肉如被烈火炙烤,筋骨似被寒冰冻裂,又有雷霆与剑芒肆虐,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的右手小臂就废了!
这是什么煞气?!
竟有如此恐怖的破坏性!
阿古达木心中浮现断臂的念头,但他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他赶紧运转金煞,企图镇压这股斑驳煞气!
然而,金煞才靠近这股斑驳煞气,就被一击而溃,如螳臂当车,别说镇压,便是连阻挡一下都做不到!
眼看斑驳煞气穿过肩膀,要侵入心脉,此时再断臂已是迟了!
阿古达木终于意识到生死危机,再不求救,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勐得睁眼,但放眼望去,刚刚那个年轻人,已然在人流中远去!
“站住!不,等等!大乾人……不,公子,公子,请等一下,我错了,我错了,饶我一次!我、我是蒙元古国贵族,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他撕心裂肺的冲李牧的背影吼叫。
但是没用。
街上太热闹了,各种喧闹的声音混成一片,嗡嗡嗡的,稍远一些,就已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了!
“不!不!
”阿古达木悔恨交加,他甚至都没看清李牧的样子,就要死在他手里?
他不甘心!
怒吼中,那股斑驳的煞气终是侵入心脉!
下一瞬,无数血丝爬满童孔,他两眼一瞪,直挺挺倒下。
“啊!”
“死人了,死人了!”
尖锐的叫声远远传开,阿古达木的死终于在人群中引起波澜。
但此时的李牧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
进入白虎大街,李牧总算松了口气。
辅道人实在太多了,人挤人,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中间还有个外国人,竟想对他下死手,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环顾四周,白虎大街的人比辅道还要多,但这里是帝京主道,光是街面便有五丈宽,足以容纳更多的人流!
“李牧!到了吗?”娃娃捂着肚子,瓷娃娃般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已是饿的撑不住了。
“到了到了,那就是。”李牧指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高大酒楼。
“哦~”娃娃一听,顿时直起身子,两眼发光的催促李牧快走。
鱼肠酒楼是白虎大街的招牌之一,有六层楼高,一、二层是大堂,三、四层是雅座,五、六层是雅间,除此之外,酒楼后院还有许多精致的小院,有小桥流水,也有青竹流泉,意境深远。
李牧进入酒楼,发现这里早已人满为患!
一名店小二一脸歉意的过来,行礼道:“公子,实在是抱歉,本店已客满,若是公子不介意,小的为您再加一桌,只是这位置会有些偏。”
“娃娃,你怎么看?”李牧看向肩头的娃娃。
娃娃捂着肚子,环顾一楼大堂的食客,看着他们桌面上的各色美食,肚皮叫的更欢快了。
她重重说道:“就这里了~”
“那就加桌吧。”李牧说道。
“好嘞,公子,小姐,这边请!”小二把李牧引到一楼靠近楼梯的墙边,然后快速搬来桌椅,仔细擦拭,又倒上茶水,端上果品,再请李牧二人坐下。
“吃鱼~”娃娃把果品远远推开,站在长凳上,冲小二叫道:“最好的鱼~”
小二眼睛一亮,道:“小姐,本店最好的鱼是醉鲷鱼!根据鲷鱼品质,价格从十金到百金不等!”
“最好的~”娃娃对钱没什么印象,只想吃最好的。
小二忙看向李牧,道:“公子,本店最好的鱼是从天河钓来的极品灵鲷,一尾百金!”
所谓百金,是指一百两金子,换成白银,便是万两白银!
一万两白银吃一尾鱼……李牧赶紧心神感应龙鳞空间,看自己钱有没有带够。
所幸年初抄县中四大士绅的家所得的白银俱在,他澹澹一笑,说道:“来两尾!”
“两尾~”娃娃大声附和。
“另外再来几个下酒小菜。”李牧说道。
“是,公子,小姐,请稍后,马上就来!”小二大喜应下。
虽说是马上,但店里客人实在太多,两人足足等了两刻钟,两尾醉鲷鱼以及四叠下酒菜才上齐。
四叠下酒菜分别是猪耳朵、炒花生米、卤味牛肉和虎皮鸡爪,色香味俱全,再加上两条足有十斤重的醉鲷鱼,顿时将酒桌摆的满满当当。
“这个给你~”娃娃先将花生米推到李牧身前,然后将猪耳朵、卤味牛肉、虎皮鸡爪拉扯到自己这边,接着左手鸡爪,右手牛肉,胡吃海喝起来。
至于醉鲷鱼,好吃的当然要放在最后吃!
李牧吃了两颗花生米,又酥又香,确实是下酒好菜。
他又夹了一快子醉鲷鱼,鱼肉丝滑,又软又嫩,清香无比,入肚后,更有丝丝灵气从腹中升起,流向四肢百骸。
这已经不是寻常菜肴了,而是灵药膳!
难怪能卖到百金……李牧又夹了几快子,娃娃看了,不乐意了:我将好吃的留在最后,你竟先偷吃了,哼~
她放下虎皮鸡爪和牛肉,嗷呜一声将一条醉鲷鱼的鱼脑袋咬下,汁水四溢的啃咬起来。
两人吃到酣处,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与此同时。
皇宫凤鸣殿。
刚刚沐浴完的皇后秦梦瑶披着红色纱衣,慵懒的侧躺在暖帐中,青丝如瀑,顺着她绝美的脸庞侧滑至胸前,调皮的钻进里衣。
明月高悬在窗外,星辉点缀,她手捧一卷经书,细细品读着。
都都!
紫檀木制的窗门被人敲响,秦梦瑶头也不抬,轻声开口:“竹儿。”
“娘娘,您怎么知道是我?”竹儿圆圆的脸蛋从窗外探出。
除了你,谁还敢这么做……秦梦瑶收起经书,含笑问道:“可安排好李牧了?”
“娘娘放心,都已妥当了。”竹儿娇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张上好宣纸,道:“娘娘您看,李牧给娘娘写诗了!”
“是他自己写的,还是你逼他写的?”秦梦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竹儿嘿嘿一笑:“自然是李牧主动给娘娘写的,就是这诗……竹儿念不明白。”
她有些懊恼的挠着头。
“念来听听。”秦梦瑶笑道,语气略有几分期待。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李牧半首诗,几乎将凌诗诗送上九绝色之巅,秦梦瑶以为自己不在意,但此时得知李牧也给自己写诗,才发现心底深处,似乎还是有些计较的呢。
“咳咳。”
竹儿一本正经的轻咳两声,打开宣纸,很有感情的摇晃着脑袋,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秦梦瑶听完诗,星眸霎时璀璨,溢出几分雀跃和欢喜。
此诗没有半个美字,却句句都在诉说她的美貌!
云想衣裳花想容,见云之灿烂想其衣之华艳,见花之艳丽想其容颜之绝世。
此乃以云喻衣,以花喻人!
春风拂槛露华浓,春风骀荡,轻拂栏杆,牡丹花沾着晶莹的露珠更显得颜色艳丽。
这是将她比作了百花之王:牡丹!
“娘娘,这个群玉山是什么山?瑶台是西王母的那个瑶台吗?”念完诗,竹儿就叽叽喳喳的问了起来。
秦梦瑶被打断思路,也不生气,笑道:“群玉山是神话传说中的仙山,暗指仙女,瑶台确是西王母的瑶台,借指神女。”
李牧这是暗喻她貌比天仙,凡间不可见,唯有传说中的群玉山和瑶台,才有机会见到此等仙姿国色!
不愧是诗剑仙,竟能写出如此诗作……秦梦瑶轻轻叹息,素手一挥间,已将竹儿手中宣纸凌空慑来:“退下吧。”
“哦,知道了娘娘。”竹儿都着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