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罪我者,唯时光耳!”看来初代大神官还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但其胸怀非常人所能及。
“可这里还是落了字”叶红鱼微微颤抖,乃至震惊,因为无字碑上有字,铺面而来的锋芒,让她这等修为的绝世奇才,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吐了口血,心神受创。
“书院柯浩然灭魔宗于此!”
锋芒毕露,肆意汪洋,与先前阳无月施展浩然气本根同源,只是多了一股逆天的锋芒,只是微微看了一眼,众人便纷纷挪开了视线,那剑意直刺心胸,再看下去只怕会为此所伤。
“柯浩然是谁?”莫山山微微皱眉,书院二字无比熟悉,眼前就有两个书院的人,可柯浩然三字,全然没有任何痕迹,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是我小师叔!可他为何要灭魔呢?”
宁缺早就知道小师叔肯定是世间第一流,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小师叔竟然勐到了这种程度。
“为了杀一人,为了……杀很多人,为了求道,或许也是为了求死!”阳无月收起了目光,浩然剑便对他再无秘密。
“求死?”宁缺更是好奇的追问:“谁能杀得了他,小师叔究竟是怎么死的?”
叶红鱼仍想要一窥浩然剑的奥妙,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直视其中锋芒,此刻听到这番话“柯浩然拔剑向天,受天诛而死。”
“可你不得不承认,他是离昊天最近的人!”阳无月决然道:“可惜哀莫大于心死,挚爱之人身死,他又岂会独活。求道也,求死也!我仍不认为,是他输了。”
“这就是你所求?”叶红鱼终于有了惊色,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你不入二层楼是为了追寻他的脚步?”
“错!”阳无月澹澹道:“我不是柯浩然,我是阳无月!”
说着,他沿着那古老的石阶而上,一步步走向那至高而冰冷的黑暗王座,昊天道的标志是一个释放着光明的太阳标徽,每一道光都像是神圣的火焰。
魔宗的标志也是一个圆形的释放着光芒的标徽,可惜黑暗总容易让人扭曲,故而是九头蛇的标志。
随着他一步步的走向高出,有一声蝉鸣似是天外惊鸿,似是黑暗寂静了千年的第一点亮光,惊艳了这人间,回荡在这山间,在这旷野,在这荒原。
卷起千层雪,又如流云,涤荡这魔宗大殿之中的尘埃,卷走了那些尸骨,卷动了阴阳生灭。
“呼!”
“呼!”
“呼!”
每走一步,便有一道火盆浮起火焰,照亮这昔日辉煌神圣的宫殿,像是一个个渴望了千年的战士,等待着他们的王重临人间。
“二十……三年禅!”嘶哑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那如山白骨已经被清理,众人才发现,哪里还剩下一道枯骨一般的老僧。
还有那已经坐在了王座之上的少年,他随手将那把宝刀放在手边,那样随意,可依旧有傲视苍生的霸道。
“阳师兄……”莫山山不敢置信,可是即便反应再迟钝,也该知道坐在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
“难怪你可以畅通无阻的入山门,原来你就是魔宗之人!”宁缺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大秘密,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魔宗!”莫山山不敢置信,自己敬佩不已的人竟是一直为正道所不容的魔宗妖人
阳无月微微颔首“我放弃入书院,是因为书院只有一个柯浩然。道门让我很失望,书院说起来也让我失望。夫子至今也不过是个随风摇曳的小草,优柔寡断!”
“那我只好选择这还有点意思的魔宗,这里腐朽,这里破败,这里已经隐没在岁月的尘埃里。可就在这瓦砾的深处,又何尝不能长出一根嫩芽呢?”
叶红鱼微微颤抖着,可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却听那老僧低头吟咏道:“西方有蝉,匿于泥间二十三年,待雪山冰融洪水至,方始苏醒,于泥水间沐浴,于寒风间晾翅,振而飞破虚空!”
“二十三年了,魔宗宗主回来了,可你已经不是她了。你是林雾的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阳无月看向拇指上的玉扳指:“我是她的师弟,阳无月!”
“师弟?”老僧哭哑如鬼的笑了起来“她还是不肯回来,可你回来也是一样的。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西方有莲翩然坠落世间,自生三十二瓣,瓣瓣不同,各为世界!”阳无月澹澹道:“我该怎么评价你?佛宗的山门护法,道门的裁决神座,魔宗的大祭司,还是,和尚,道士,大魔头?”
“莲生大师?”莫山山终于在她看过的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找到了此人的信息。
“莲生神座?”叶红鱼更是难掩心中的激动,裁决司虽是西陵神殿权柄最重之地,但却因为执掌刑囚之事名声不怎么好。
“弟子裁决司司座叶红鱼,见过神座!”
裁决司唯一一个外人坐上了裁决之位,而且还让人无比敬佩,留下了无数美名,即便是叶红鱼也深受其光彩。
唯一不为所动的怕就是宁缺了:“这只怕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魔宗若为我小师叔所灭,莲生大师又何以与枯骨为伍这么多年?”
“呵呵呵!”阳无月澹澹道:“其实不算什么多长的故事,一个学贯三宗的大宗师,本该举世无双,却被一人压得喘不开气。当年他以饕餮魔功吃了柯浩然的爱人简笑笑,嫁祸魔宗,借柯浩然之手灭魔。又率领西陵和佛宗的联军螳螂捕蝉。可惜,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这般无力。”
“柯浩然灭了魔宗依然有能力灭了他们。以青石为篱,以剑痕为栅,以你最引以为傲的樊笼,将你困在此地,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不可能!”叶红鱼顿时反驳道:“莲生大师怎么会做这等事?至少,总要理由的?”
“人世间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因为那些原因和理由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往往都是痴妄,那年他就这样来了,然后就这样做了。”莲生三十二惨然一笑:“他说的都是真的!”
宁缺以最快的速度弯弓对着那枯瘦如柴的老人,叶红鱼的剑,莫山山掌心的符,都已经凝聚起来了,唯独不见阳无月有所动。
“不管什么事,都是需要理由的,哪怕是死,也总该有意义和道理。唯有被世人接受和不为世人接受。”阳无月澹澹道“二十三年过去了,柯浩然的名字随着那一场大战消弭于人间,他战死在追寻真理的道路上,哪怕是死了,他依旧站着。而你即便活到现在,依旧是一具行尸走肉,残喘的老狗。”
“莲生三十二,片片皆污!当年魔宗因你而灭,如今魔宗再临人间,自当从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