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不经意间渐渐流逝,一晃八年过去了。
后山镇魔殿,地魂坛中阴气森森,空旷死寂,四周石壁上凿开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一方孔洞里都放着一个黑漆漆的瓮坛,坛口及坛身上贴满了巴掌大的黄符赤箓。
呜呜!
无数封鬼坛不停的震动挣扎,坛中隐隐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不断在洞窟里回荡,空气中阴煞涌动,浓郁到几乎化形而出,地面刮起一层层阴暗冰霜,寒意透骨。
然而此刻,在地魂坛中央却有一圈丈余大的赤红色光焰,宛如莲华一般张开。
此火阴柔静谧,却散发着澹澹的神圣气息,而在莲华中央盘坐着一位身形伟岸的英武青年。
滋滋!
四周阴煞与业火刚一接触,便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反被吞噬炼化,成了滋养灵火的燃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随着一声长长的吐气声在洞窟中响起,地上的赤红光焰飞快收缩,一闪飞上半空,凝聚成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闪电般没入赵升眉心,化为一抹红莲火焰纹。
赵升全身肌肤渐渐恢复白皙之色,双目睁开,两缕神光陡然洞穿四周黑暗,空气中的鬼哭之音顿时戛然而止。
心念一动,百世书从魂海中浮现,接着书页翻开,一道信息悄然涌入脑海:
姓名:三宝(赵升)
寿元:16/106
境界:炼气圆满
职业:二阶炼丹师,二阶符师,一阶炼器师,
【体质:】金火双灵根(地级),断体重生(地级)
【天赋:】相位挪移(地级)
【技能:】
功法:红莲业火经(熟练),星神千心诀(小成),天人四相(小成),金乌焚天诀(精通)
百艺:道法(...)符箓(...),炼丹(...),炼器(...)
“十六岁才炼气圆满,这修炼进度差强人意吧!庆阳山终究只是一阶灵地,灵气浓度终究低了一些。”赵升喃喃自语着,长身而起。
接着,走到洞窟旁的石梯,涉阶而上,百阶石梯一掠而过,他的身影迅速从洞窟顶部消失了。
镇魔殿有两大特殊建筑,地魂坛和锁尸井。
地魂坛是封印鬼物之地,锁尸井则是镇压僵尸的地方。这两处都是安魂庙里的后山禁地,向来不对外人开放,只供庙中修众修炼之用。
锁尸井暂且不提,地魂坛总共分上中下三层,每一层封印的鬼物道行也不相同,越往下鬼物道行越深,为祸人间便越厉害。
赵升炼气已达圆满之境,平时都在第二层修炼,这里封印的全是一些百年老鬼,大多属于凶鬼厉鬼之流。
《红莲业火经》的修炼十分特殊,修炼者通过不断净化鬼气阴煞滋养出一朵业火红莲,再通过业火炼化天地灵气,修炼出一种特殊火灵力。
可以说,任何修炼过《红莲业火经》的修仙者都堪称是一切鬼物阴魂的克星。
赵升这类人被称为红莲行者,自古以来就来是天道教除魔堂的主力,向来以除魔诛鬼为己任。
……
出了地魂坛,一位身材臃肿的圆脸青年马上迎上前来,大呼小叫道:“大师兄,不好了!咱们的买卖做不下去了。”
赵升一抬手,止住话音,沉声问道:“邹奇你小子慌什么,先把事情说清楚了。”
邹奇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弄的那个‘黑市’,不巧被申卞那讨债鬼发现了,他正要向都院上告。这下可遭了。大师兄您快拿个主意吧!”
“我倒是什么坏事呢。不就是黑市嘛!让他尽管去告好了。黑市没了,再立一个就是。”
看到大师兄一脸浑不在意模样,邹奇心里一安,但仍忍不住担心道:“可是...都院那边若是紧抓着黑市不放,如果查到我们怎么办?”
赵升笑了笑,澹然道“你听没听过法不责众四个字!而且有师尊在,这位老都院动不了我等。”
八年间,安魂庙里的人与事不知不觉的发生了许多转变。
近年来,宝嗔的庙祀之位越发稳如泰山,而赵升也渐渐成了庙中众多年轻道士心中无可质疑的大师兄。
至于吴省身之流,赵升略微施展手段,三两回合斗下来,众人便败得一塌湖涂,再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恩威并施之下所有道童纷纷心悦诚服的投诚了。
于是,赵升埋头苦修,实力飞速提升的同时,也舒舒服服的过了七个年头。
不过在一年前,一位空降下来的老都院突然扰乱了安魂庙“祥和团结”的大好局势。
此人法号元央,俗世申姓,申卞是他的一个孙儿,跟他着一块转到安魂庙来。
元央以前是苍南府府庙的一位筑基境田头,后来因年老体衰不得不从田头一职上退下来。
本来,此人应该遁入元老院修身养性,哪知元央人老心不老,权欲之心甚炽,主动送出大批贿赂,侥幸得了郡庙都院职位,最终被下派到安魂庙这里。
元央一来,便主动拉拢其他两位都老以及一些不甘人下的野心众,试图与庙祀宝嗔分权抗衡。
天道教除总坛之外,教内道庙等级分为国庙,省庙,府庙,郡庙,县庙五级。
每座道庙的职位都大同小异,庙祀是一庙之首,统管全庙大小事物,庙祀之下则是“三都五主”,五主之下按道庙规模大小又可分设九头,十三头,最多十八头等职位。
三都即是都院,都察,都库。三都本是荣誉职位并不常设,往往用于安排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退休荣养。
五主则分为经主,醮主,殿主,化主和院主。五大庙主皆执掌一方权柄,其中经主掌握经文教义,乃是五主之首,实权地位仅次于庙祀。
听到大师兄这样说,邹奇终于放松下来,可又都囔道:“咱们好不容易赶走了那帮神婆神汉,这才掌控了黑市没几年,就被申卞那小子坏了好事。这笔帐必须得跟他好好算一算。”
赵升嘴角上扬,轻笑道:“放心!元央不查则已,一查定然知道他捅了一个马蜂窝。黑市里可不光有咱们的利益,庙里上下谁不吃着黑市的分红。说句不好听的,整个湖峰郡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哪个没在黑市里做过买卖?哪个没沾油过手?有的是人比我们还着急。你小子操哪门子心呀!”
“哈哈!还是大师兄看得通透,我是心服口服了。”邹奇听完转忧为喜,乐的跟个胖头陀似的。
赵升嘴上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有些事并没告诉邹奇。
黑市被查,甚至被捣毁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市里的交易。
有些事情不放在秤上称,大概只有鹅毛轻,可一旦上了秤,是会压死人的。
怕就怕,都院元央查出一点线索来,然后按图索骥,抓住宝嗔的把柄。
这些年,庙里积累下来的亏空可是一笔惊人数目。
赵升只是偷摸搬运一些灵石灵材,他的师尊宝嗔才是最大的硕鼠。
几年来,为了早日试验成功,宝嗔投入进去的灵物资源,换算成灵石最少几十万。
湖峰郡疆域不过一千三百里,人口才八百万,郡中物产不丰,地力贫乏,称得上是寡民小郡。
每年安魂庙必须向上级府庙上缴定额灵税,再加上庙里大大小小硕鼠偷挖墙角。
安魂庙不亏空才怪了!
一般的事根本无法撼动宝嗔的位置,但要是亏空数目被曝光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有些事情必须早做打算了”赵升心里这样想着,身形刹那间化为虚无…
接下来,他的身影不断在庙中宝库经库账房等多处重地出现...开始仔细更改账册,弥补破绽以及扫除种种手尾。
……
转世八年,赵升对大顾朝的情况也算是有了大体了解。
母庸置疑!
天道教才是唯我独尊的天下第一大势力,在大顾朝疆域范围内任何灵地都是天道教的地盘,压根没有其他势力生存的空间。
经过万千年的发展,天道教的五级道庙体系已形无比稳固,彼此间上下等级非常分明与严苛。
有鉴于此方世界的特殊形势,赵升也慢慢放弃了脱离天道教的想法,毕竟“背靠公门好修行”乃是万古不破的道理。
另外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有重要一点。
八年来,赵升翻遍庙中古籍玉册,居然没找到任何一点关于天柱界和两界大战的信息。
这很不对劲!
要知道天道教的前代教宗乃是一位异族出身,此人也是赵升的一位“熟人”。
在幽神界,原本的鬼蚩遗族居然改名换姓成了大名鼎鼎的修罗族。
现如今,修罗一族已成为天道教的护道种族,全族千年来拱卫天道教总坛,族人往往身居护道力士一职,可谓位卑权重。
那位鬼蚩教宗已坐化千载,新教宗继任至今已有1163年,天道历也翻到了第七纪。
也就是说两界大战距今至少超过了1163年。
至于到底往前推多少年,赵升仍然是一头雾水。
当然,横亘于心头的无数谜团,可以留待以后来解。
如今一场突入起来的危机已向赵升袭来。
仅仅过了半天,位于庆阳山西北四十里里外无名山脚下的黑市,果然被权欲熏心的元央揭破。
此人的胆大心黑,也着实超出了赵升等人的预想。
这人居然早已秘密向府庙打了小报告,通过其靠山府庙的一位殿主,提前借来了一批精干巡察使。
所谓的申卞揭发黑市,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
元央亲自带队突袭了黑市,不但一举抓获了大批参与黑市交易之人,也自然缴获了一批账本。
被抓之人不乏湖峰郡各大家族的人,也不乏安魂庙的“自己人”。
但当天,元央竟连庙门都不回,就不管不顾的带着“囚犯”,直奔府庙所在。
这一手狠厉之极,完全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赵升也有些失算,没想到人家直接来了一个破罐子破摔。
这里面若是没有高人暗中指点才怪了。
元央早年要是有如此手腕,也不会仅仅止步于田头一职。
由于事起突然,众人大多慌了手脚。赵升更隐隐察觉到宝嗔有杀人灭口的迹象。
但还没正式实施,就被赵升苦心劝说了下来。
你不动手还好,府庙那边说不定查不出什么。可要是真动了手,简直跟不打自招一样,傻子都知道这里面问题大了。
这些年,由于徒儿种种出众的表现,宝嗔早已将赵升视为心腹,除了最隐秘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都没瞒着赵升。
“三宝,你来拿个主意?为师有些心乱了。”
一间密室里,宝嗔表情无比阴沉,冲赵升问道。
赵升在他眼前,走了两步,忽然摇摇头,沉声道:“此事一动不如一静!暗中倒卖灵物资源这种事太寻常了,只要不查历年亏空,咱们有的是法子搪塞过去,大不了交出几个替罪羊嘛!”
听到这里,宝嗔神色稍霁,可下一句却让他脸色大变。
“但...就怕元央此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使出这等犯忌讳的手段,必然已存在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师尊,到用上老关系的时候了。您在府庙那边经营几十年,也该那帮饕餮出一把力了。”
宝嗔苦笑,两手一摊,无奈道:“我的老恩主已经坐化三年,其他的老关系都不如那位殿主硬扎。要不然那该死的元央怎能空降下来。他是瞅准了为师没了靠山。”
“这下有些难办了!师尊,您必须备下重礼,即刻赶往府庙,趁着什么都没查出来,先一步上下打点一番,尽力而为吧。”赵升扼腕叹息道。
“唉,这可是一大笔数目!可如今庙库里已经空的能饿死老鼠,即便是寅吃卯粮,也提前支应了三年之多。为师手里也没两样拿得出手的宝贝。
徒儿,为师知道你身家颇丰,不如先借出一笔灵石来。等过了这一劫,为师自然会还你。”
赵升一听这话,脸上表情不变,但心里已经对宝嗔判了死刑。
以他对宝嗔的了解,这家伙不是想跑路,就是要对自己动手了。
只是,局势不到难以挽回的一步,宝嗔也不会选择提前发动。
毕竟人体试验尚未真正成功,还不能保证骨髓和心脏移植后的存活几率。
“师尊说哪里话,我师徒二人本为一体,何需提一个借字。这个纳空印里有我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换算成灵石至少万数。师尊尽管拿去,先平息此事再说。”赵升大大方方的摘下腰间的纳空印,递到宝嗔手上。
“徒儿有心了。为师很是欣慰!”宝嗔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