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人的整场叙谈中,铃铛一直“百无聊赖”的听着,似乎这些事情跟她毫无关系。
待见寒舞起身,便和沐青一起站了起来,跟着寒舞向一座小门行去。
寒舞带路。三人沿着一条冰晶台阶盘旋向上,几乎到了寒骁塔的塔顶,终于来到一座冰晶大门之前。
寒舞法诀点出,大门上的法阵打开。
她看向沐青,笑道:“进去吧。”
沐青双眸微缩,不过并未迟疑,带着铃铛推门而入,寒舞跟在他们身后……
……
这里是一间半透明的圆形冰晶密室,四周冰晶墙壁上有光透入,光线柔和清冷,明暗氤氲,平添几分虚幻之感。
密室中央,摆着一副圆形的冰棺,冰棺表面雾气环绕,里面隐约可见躺着一个人。而冰棺之侧,是一个男人佝偻的背影,正呆呆的看着冰棺中人。
一看这个背影,沐青心头咯噔一声,脚步停了下来,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铃铛环视四周,轻吐了一句:“这里好冷……”
又道:“那冰棺是个好东西。”
那冰棺前的背影显得有些迟钝,良久才道:“说了,不要烦我!出去!”
沐青定了定神,上前两步,躬身施礼道:“晚辈沐青参见水前辈!”
那男人的身躯猛的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一副苍老、萎靡,又带着浓浓震惊的表情出现在沐青眼中。此人,赫然正是修仙界第一大修士、原星月盟盟主水无心。
此刻的水无心,已完全没了当日的风采,面容竟老了几十岁,须发惨白,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又如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
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沐青,眼神却似乎不能聚焦,呈现某种怪异的游离之态。
沐青刚刚听寒舞说起水月二人现身后的情况,却没想到水无心竟然在寒骁城,就此判断,那冰棺中躺的,就是月天霜?
心念及此,沐青神识放出,向水无心和冰棺中人扫去。这一看之下,不由心头更惊!
沐青没有见过月天霜,但冰棺中人是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妇人,应是月天霜不假。但此刻的月天霜气息皆无,显然已死去多时。
更加令沐青震惊的是水无心身上的气息,不但虚浮散乱,丝毫没有灵神后期大修士的样子,更是呈现一种极度衰弱的死灰之态。
“水前辈,你……”沐青一句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身后的寒舞冷冷开口,道:“他来找我时,就是这副样子。他求我将月道友的尸身放入冰棺,维持容颜不衰。”
顿了顿,似乎是发出一声轻叹,又道:“本来,他身上的伤是可以治好的,但他不治,整日就是这样坐着……”
铃铛也察觉到了水无心的状态,低声道:“他……快死了……”
……
水无心注视沐青良久,突然站了起来,一步跨到沐青身前,一把抓住沐青的双肩,疯魔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死了,你死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沐青并未挣脱水无心的双手,沉声道:“水前辈,晚辈侥幸未死。只是不知前辈为何……”
视线飘向冰棺,沐青的话说了半句,停了下来。
水无心松开抓着沐青的双手,如见鬼般噔噔噔倒退几步,撞在冰棺之上,身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用手撑着冰棺一角,痴痴自语道:“你没死,你没死……所以我的霜儿死了,我的霜儿死了……”
突然,水无心身上灵力爆涌而出,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狂吼着向沐青扑来。
沐青不知他为何发出此言,又为何突然向自己出手,但是,凭水无心现在的状态,根本伤不得沐青分毫。
沐青双掌一翻,各自叼上水无心一只手腕,立时将其制住,口中喝道:“水前辈,冷静!”
寒舞一闪身到了水无心身侧,一指点在其额头,一股清凉直入其神识海。水无心渐渐平静下来……
寒舞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他神智昏乱,时常会疯一阵。”说着,看向沐青,又道:“沐道友,你可知道那日须弥峰一战,为何有那么多灵神期修士伏击于你?”
这些年,沐青也想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没有个准确合理的答案,此刻听寒舞如此一问,不由眉头微皱,道:“寒舞前辈知道?”
寒舞冷笑两声,瞥了已经萎坐到冰棺之侧的水无心一眼,道:“是他,他设计的……好一局惊世骇俗的大棋!”
“水前辈设计的?可是,他那时被困须弥峰?如今还弄成这样!”沐青惊道。
寒舞道:“是他亲口说的。这要从他用通天观缘阵推测本界的飞升之缘说起……”
说着,寒舞娓娓道来,将水无心当年如何观缘、如何筹划、如何一步步执行,又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经过讲述一遍。
听着寒舞的讲述,沐青只觉耳中一个接一个的天雷打响……
他利用自己的飞升之劫逆天改命?夺取自己的飞升之缘?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太梦幻了!
如此说来,自己这一劫,是水无心一手营造的?
老饕、绿莹、陆婉凝、澹台宇和鲜于淳也是因他而死?
……
沐青如此想着,看着眼前的水无心和冰棺中的月天霜,心中却没有一丝恨意生出,反而有些悲悯。
“是我,就是我……”
水无心满脸悲怆,吐出一句。
沐青深吸一气,叹道:“水前辈……或许,这都是命数……天命不可违……”
水无心忽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颤抖着道:“是了,是了……沐青,经此一劫,你修为更进……我这番筹谋,是给你铺就了一条通天之路……”
铃铛突然插口道:“这观缘真的这么准?本界下一个飞升之人,一定是他?他可是我的小弟!”
“准吗?不准吗?我也不知道……”水无心颓然道:“或许……明悟镜法、观缘之术……只是个笑话?”
说着,又笑了起来。
看着水无心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沐青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解劝两句。只见水无心双眸深处突然冒出两点精芒,突然抬头看向沐青,歇斯底里的道:“沐青,你再帮我一次,再帮我一次!”
沐青忙道:“水前辈,您有什么要求?只要晚辈能做到的。”
水无心道:“我要……我要再给你观一次缘!”
……
三日后。
寒骁塔顶的平台之上,布置好了一座法阵,水无心盘坐阵中。他掐起一个法诀,面前凝出了一环圆形水波。
沐青迈步上前,拇指在食指上一划,一滴蓝色的精血滴下,正入那圆形水波之中……
水无心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一个接一个的法诀向那圆形水波点去,满头的白发缓缓飘了起来,气势陡然而升,仿佛瞬间就恢复了灵神后期的气势。
那圆形水波飞速旋转,表面泛起莹莹白光,越来越大……
忽然,一道白光从水波中心激射而起,直入天际……
水无心的双眼突然睁开,满脸的惊愕、疑惑,似乎,还带着浓浓的恐惧……
“变了……变了……天变了……”
水无心吐出一句,掐着法诀的双手开始微微抖动……
紧接着,水无心脸上的恐惧之情更甚,双目瞪大,瞳孔剧烈的收缩!
“什么变了?”
在一旁护法的寒舞发出一问。
水无心胸口一震,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那道冲天白光倏地收敛,圆形水波立时溃散。
水无心的身躯软倒下去。沐青一个箭步上前,将其搀住,双眉紧锁的道:“水前辈,您没事吧!这观缘之术,也不是万试万灵的!不必这般执着!”
水无心的气息飞速衰弱下去,死死抓着沐青的手臂,凝视沐青的双眼。
他开口欲言,可是,却突然没了力气,抓着沐青的手缓缓松开,脸上的表情转为平淡,嘴角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走……走吧……”
水无心强撑着吐出一句,缓缓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