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河下游的一处山坳里,一个身背竹篓的青年手握竹刀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开着六瓣小花的紫色植物连根带土的挖了出来,轻轻的放在背后的竹篓里,随手从怀里摸出来一本由黄纸订成的手记,一边看一边对照着竹篓中植物,长久才舒出一口气来:“应该是六阳草无疑了。”青年自言自语道。而这青年身后还有一个身穿男子衣衫的少女。趁这少年自言自语的当儿,伸手从竹篓里拿了那六瓣的小花,伸手就要摘下来,却给背竹篓的青年一把抓住手腕,抢了过去。
“一株破草,有什么稀罕的。”少女一跺脚,狠狠的瞪了青年一眼。
这青年和少女正是何先生离开半年后的柳铮何真儿。
“师父的《玥微本草录》中记载,这叫六阳草,性至阳。多半生长在山阴,跑这么远就是为了采它。要是让你摘了上面的小花,等回去药效就会去了大半。”柳铮没好气的回答。脚步不停,两三下就和真儿拉开了距离。
“什么师父师父的,就知道给你教这些没什么用处的东西。采个药都提心吊胆的,不怕给野兽吃了去。早知道这么无趣就不来了。”
柳铮自然知道真儿的脾气,撇撇嘴的懒得说。脚下却不停,跟真儿距离拉的更远了。
“你倒是等等我啊。”少女追了上来。却给脚下树藤一绊,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柳铮微一回头,却似乎早有所料,脚下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死柳铮,本姑娘摔倒了你也不来扶我。”
柳铮总算是停了下来。“要是你再不走,回去天就黑了。”柳铮看了看天色道。
“你就是个木头,走就走,啊!我脚崴了,你不扶我我怎么走啊。”真儿想站起来,却眉头一凝。
柳铮却一点扶的意思都没有。一副我就知道这样的意思。
却看见真儿眼睛一红似乎要哭出声来。
“隔壁六叔有点风寒你都跑这么远来找药,我不放心陪你出来,现在我脚崴了你都不来看看,爷爷,你走的时候怎么能信这没良心的,他都答应要照顾我的,可现在我走不了了,就打算把你孙女仍在这儿自己走….”。
柳铮头一疼,三个月年,老渔头病死之前曾拉这他的手要他照顾真儿一辈子,他还是真给答应的。真儿或许不明白老渔头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懂的。
柳铮走到真儿身边,一摸真儿脚踝,还真红肿了。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骗你不?”真儿赌气一扭头,眼睛中似乎还闪着泪花。
“我扶着你,快点回去吧,天黑了碰上什么猛兽就不好了。”柳铮伸手要扶真儿起来,真儿气归气,也知道这是已是山林深处,须天亮前回去。一搭珋铮的手就要站起来。
“啊,不行不行,根本就站不起来,扶着也没用,你得背我才行。”真儿似乎很痛,脚都直不起来。
柳铮似乎没意识到事情这么严重,看了看天色。一皱眉,把竹篓背在真儿身上,自己背起了真儿,少女的幽香就在耳边,气息如兰,柳铮不禁脸上一红。
真儿似乎脚还是痛,轻轻皱着眉。伏在柳铮瘦弱的背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脚下。
好在真儿毕竟并不是很重,三个时辰后眼见就要到村子了。但就算如此,现在柳铮也只能用汗流浃背来形容了,他也很瘦弱。真儿的呼吸如兰,吹在脖颈上痒痒的,似乎都睡着了。
“停一下,呆子。”真儿突然在柳铮背上道,看来这丫头并没有睡着。
柳铮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了下来。
“你看这脚印。”
真儿手指头一指地下。
柳铮一低头,因为临近沥河,道上还是比较湿润,此时在通往村子的小路上,俨然留着一排脚印,还有一道浅浅的硬物划过的痕迹。但不说硬物,就是这脚印,柳铮的眉头就皱起来。
柳铮虽没有真儿这样的鬼精灵,但是绝对不傻。
这儿是渔村,村子了大多都以捕鱼为生,常年站在渔船上,都是不穿靴子的,何先生他虽然穿,也只是寥寥数人而已,现在何先生走了,穿鞋子的人就更少了。而此刻,此地的脚印却有十数人,都是穿着官靴,肯定不是渔村之人。而是从外面来的,村子里来了这么多人自他来还是第一次。
而不知道为什么,空气有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柳铮同样知道这绝不是杀鱼宰鸡这么简单,杀鱼宰鸡的血腥味飘不了这么远。想到这儿柳铮神色一变,伸腿就要往村内赶去。
“放我下来。”真儿在柳铮肩上一拍,柳铮这才想到他背上还有个活人。
“也好,你脚上有伤。就在这儿等我吧,容我回去看看,要是没事我再来接你。”柳铮把真儿的放在路边,手里拿了竹刀,迈退就要走。却给真儿一个激灵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柳铮的右腕。而她这一动哪里还有脚崴了的样子!
柳铮回头一看,俨然明白了,自己又给这丫头给骗了,还骗的不轻。刚想发作,心里却担心村子发生了什么事情,手一甩就要跨步而行。
“木头脑袋,如果那些脚印是强盗流寇一类的,现在在村子里杀人,你去了还不是白白送死!”真儿嗔道。而此时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连真儿都皱了皱眉头。
“那也不能不去!”柳铮冷声说道。
“谁说不去了,那可是我家,本姑娘是说我们先躲进祠堂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有你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往上冲的。”真儿一指村外的祠堂,那里离村口有近十丈的距离,但却地势较高,这个村子都能尽收眼底。
柳铮这次没有说什么,说道机灵他还真觉得三个自己也比不过这臭丫头。
而此刻村口的空地上,居然是两个紫服的大汉,一个满脸横肉却泛着诡异的红光,一个臂上绑着尺长的劲弩。尖嘴猴腮显得异常阴狠。而两人腰间各挂着一块紫色木牌,上面镂刻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御”字。
而在两个紫服大汉的后面,却是近一百多具尸体,严格来说并不是尸体,而是渔村里的村民,此时他们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均都躺在地上,只是,他们尸身诡异的排列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这图案横纵五丈有余,血液如水一般漫出,血腥之气闻之欲呕。
而此时远远的祠堂外,借着一点缝隙看到这般场景的柳铮的眼中似乎都滴下血来,但他已经不是少年的时候,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发出一丝声来,右手掩住了真儿的嘴,任由她泪水从眼眶里涌出。
“唐三哥,你说这沥河的水妖前个月在上游杀了这么多人,现在都没让人抓住,咱这次来到下游摆下这个血灵阵能不能行。”满脸的横肉的汉子说道。这汉子嗓门很大,震的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嘿嘿,那天陆家大公子亲自出手,甚至用上了自己的“方天剑阵”还是让那水妖都给跑了,这血灵阵恐怕还不够看,不过血灵阵不过是个诱饵,靠血气引那妖物出来,真正动手的可是少主,那水妖那日虽然当日从姓陆的手里逃掉了,但恐怕也受伤不轻,正好便宜了我们,若是这次一举擒下了他陆大公子都没拿下的水妖,这次拜剑会上,我们唐家也就大涨脸面不说,我们“御字组”也会跟着风光不少。哈哈哈”。阴瘦汉子笑道。伸手紧了紧臂上的弩箭。
“原来是这样子,哈哈,害的我白担心一场,不过这次用整个村子的人血祭,传了除去终归于你我声名不太好吧。”横肉汉子看了看身后的一百多具尸体一般的村民。遥遥头道。
“哼,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这次来的都是我们“御”字组自己人,怕什么?只要我们擒了这个水妖,谁还会在乎这些,世家的事不就是如此么?”阴瘦男子冷冷一笑。似乎已经不愿多说,回头看着身后的血灵阵,眉头一皱,似乎在想事情。
而此时柳铮何真儿已经悄悄的离开了祠堂。
“铮哥,全村的人…冯六叔..他们全死了,全死了。”
真儿嘤嘤的哭着,却不敢太大声。
“可惜..可惜就我们两个去了也只是送死….”柳铮远远的将竹刀弃了出去,恨声道。
“师傅平日就知道教你弹什么琴,医什么病,祸到临头,什么用都没有。”真儿擦了眼泪。带着哭腔说道。
“不要这样说师傅,是我没用。”柳铮眼睛通红,这渔村虽然他只是呆了数年,但平日的村民的淳朴、善良他却看在眼里,今天一夕,却莫名奇妙落个被屠杀的下场,他心里恨,却出了恨再无他法。
“铮哥,这不怪你,爷爷他老人家肯定也不希望我们这样白白送死的。我们还是先回竹屋取了你的药,去山中避一避吧。”真儿想起自己的爷爷,又想起了自己都了无记忆的父母,只觉得天地虽大,自己真如蝼蚁一般。
“我们要记住这唐家,今日我柳铮已此江为誓,他日力有所及,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柳铮眼中出现少有的狠辣,说完这句,只觉得胸前气血蒸腾,胸前的盈盈小剑都似乎也抖动的更甚,真儿只觉得周身一寒,抬头看去,只觉得柳铮仿佛换了一个人,眼中竟有了些许的妖异。真儿吓了一条,拦腰抱住了柳铮,心里瑟瑟的想。:“都怪我刺激了这个呆子,哪怕这仇永不能报,也不能让他成了这般样子。”
柳铮那里会明白真儿心里所想,看她瑟瑟的样子,以为她对屠村心中怕极,手在真儿肩上轻拍,身上的妖异之气顿时消失了大半。
等真儿抬起头来,少女的梨花带雨竟看的柳铮心里一动。
而此时两人丝毫不敢耽误,片刻就来了竹屋,柳铮想起当日何先生临走所言,用布条将胸前的结晶与小剑里里外外缠个结实,将那几瓶逆红纱与《玥微本草录》、《太音兮拾》往包裹里一扔,就打算离开,但一瞥厅上的秧错琴,微一犹豫还是连琴也带上了。顺带也带上了书桌上上次未用完的半瓶逆红纱,刚要出屋,却听得一个人声,声音震的整个竹屋有了些嗡嗡做响。
“三哥说的果然不错,这里果然有几间竹屋。”正是刚才那满脸横肉大汉的声音。
“这还用问,刚才进村的时候就该看见了,现在血灵阵已成,这里人绝不能留活口”。一同来的还有那阴瘦汉子,心里刚暗骂了一声这横肉大汉莽撞,但骂归骂他可不认为这屋子里的人能生出什么风浪。
而此时柳铮和真儿一颗心刹那就提到嗓子眼。刚才全村一百多口的尸体他们还历历在目,却不想这两个煞星竟直接找上了门还堵住了门口。现在就是真儿这机灵鬼也显然有点惊慌。
“铮哥,不要出声。”真儿说道,脸色一点血色也无。
而此时横肉汉子已然大咧咧的走近了竹屋,一只手已经搭上了竹屋的小门。柳铮何真儿此时双手几经扣出血来,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深深恐惧。
柳铮不由起身站了起来,挡在了真儿身前。
却听得此时门口的横肉大汉“咦”了一声,竟停在了门口。
此时柳铮哪里知道,这横肉大汉正要推门进屋,却觉得眼前一花,那里还有什么竹屋,定目一看,自己不由吸了口凉气。前面此刻正是一道万丈的悬崖,自己正站在崖边一线之间,云绕雾生,这一脚哪里踏的下去。
横肉汉子身上瞬间起了一身冷汗,赶忙退了下来,而在阴瘦汉子看来,这横肉汉子眼见就要进屋了,却仿佛给什么东西吃了一惊,自己退了出来。
“重兄弟,怎么退回来了?”阴瘦男子问道。
“三哥,这屋子有古怪,明明是间屋子,一脚过去就成了千丈悬崖了。”重性男子摇了摇头。仿佛现在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千丈悬崖?”阴瘦男子道。微一思虑。就破口大骂起来。
“笨蛋!这是幻境,哪有什么千丈悬崖,你只管踏上去就是!”
重姓男子给阴瘦男子一骂,眉头一皱,心里也一怒,拳头居然红了几分。他和阴瘦男子本是平级,若不是这阴瘦男子的主子确实太过厉害,他当真就拳头轰了上去。
“三哥说是幻境,三哥为何自己不去试试。”重姓男子一声冷哼。
阴瘦男子一愣,随即明白是自己失言了。陪笑道:“重兄弟莫生气,是唐三失言了。”举步欲上前,眼珠子一转却笑道:“屋子若有古怪确实马虎不得,但我们何必进屋,久闻重兄弟“烈火拳法”以达化境,我们只要将这这儿连人带屋焚了便是,也算是事情有个交代了。不知重兄弟觉得怎样?”
重姓男子微一冷哼,想想也无不妥,双手一开,但见拳头一红,熊熊火光从拳头上一涌而出,须臾间化为丈长火舌,直接向竹屋卷去。
话说柳铮见横肉汉子退去后,虽不明所以,但心中一宽,还来不及与真儿说及两句,却见的屋外二人一阵言语,那横肉汉子手里就多了丈长的火舌,微一横扫,热浪如风,当头就向竹屋劈来,不由心中大骇,他心里知道。这竹屋哪里经得这等的烈火,恐怕不消几下就会被焚的一干二净,自己和真儿恐怕也会被付之一炬。这阴瘦汉子好毒的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