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晚秋,夜听阁是后山僻静之处。出得阁来行不了几步便是小径,此处能窥见一片红色残枫。若无事柳铮便喜欢在小径看这一片赤红,他来此地尚不足十年光阴。十年,不过是弹指一宿的闪烁,所谓行在天地,端看四时,但对柳铮来说却有说不上的苍凉之感。
也就是这十数年的弹指,抚琴的少年已不是少年,指尖已不再生涩,但却已无人在意了。
“柳师兄!”阁外来的是破璃。少年手中少有拎着一个食盒。柳铮不禁一笑,返身朝破璃走来。
“我就知道师兄不再里面,虽说师尊已经去了师兄的坐壁,却不允许师兄下山,哎,这样和作弊也没多大差别....”破璃道。
“下山岂是你说去就去的,师兄多年不下山不是也好好的么。”柳铮道。
“那是以前,师兄和我一样只是个远侍弟子,当然不能说下山就下山,但现在师兄不是已经是内室弟子么,总该下山历练的.....”破璃皱眉道。
“大概我死了吧。”柳铮苦笑道,并没有让破璃听见。
而此时破璃已和柳铮近了阁内。
“咦,怎么又是这东西?”柳铮微微眉头一动,看见了破璃从食盒中拿出的一团血色物是。
“怎么了,师兄不喜欢么?”。破璃眨眼道。
“怎么会,我家破璃少爷带给我的东西,师兄哪敢不喜欢。”柳铮道。
从半月前,破璃若是来,渐渐的拎着的成了一个食盒,这食盒古朴,但柳铮却莫名的能感到一丝冰寒之气,而食盒中装的也慢慢的成了这种不知名的血色物是,入手极寒,但却入口极化。破璃每次也不说这是什么,起初柳铮也是很好奇,总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但久了也便不问了。
柳铮并不傻,想破璃只是一个远侍弟子,不说那红色玄妙之物以及之前灌婴门下的修行之法。就是这简简单单的食盒也不可能有的。这些东西自然是有人借破璃手给自己,既然给他东西人不想让他知道,柳铮当然不会执着的弄个明白。更或许,他也不想去知道。
“这次又想听琴么。”柳铮食了那红色物是,笑问。
“不听了,师兄虽然弹的好,但听来听去就那么几个曲子,这次想让师兄教我些门下的神通。”破璃脸一红道。
“好嘛,长心思了,偷师可是触犯门规的额。还是说你那严师兄又欺负你了?”柳铮刮了下破璃的鼻子笑道。
“切,他现在那里敢,我一说要到师兄这儿,他现在眼睛都不敢眨下。”破璃现出些鄙夷的神色来。
“那你学那些何用?“
”我就是想看看内室弟子平时趾高气扬的,到底有多厉害。“
柳铮心中也是念头一动,自己最近修为到了到了什么程度,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试试也好。想到这儿柳铮来到夜听阁外。指尖一弹,一丝气劲掠过不远处的枫树,那枫树便震动不已,本是初秋的寒夜过后,枫叶上还有湿气露水少许,这震动之下,水珠簌簌而下。柳铮不慌不忙右手画了了半圆,但见这些水珠竟滚滚而至,片刻间就化成了一柄三尺的水剑,剑刃极薄,却凝而不散,正是化形境界初成。
”师兄好厉害。“一旁的破璃已然看呆了。而柳铮心中却一笑,他自然知道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当日那晚偷《玄门剑略手记》的黑衣人并没有像自己一样需要借物才能凝能剑,不仅如此那黑衣人是在眨眼间直接凝气成冰,其中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想归想,柳铮手上不停,默想那《玄门剑略》上所载的剑式,长剑光寒,随手反手一刺。
“剑三——风雪归!”柳铮口中轻喝。
只见水剑突然泛白,一瀑白色飞雪又剑尖急涌而出,刚才那枫树瞬间便成了晶色。
“好厉害,好厉害。”此时一边的破璃才是真的看呆了。眼珠子都合不上了,柳铮回头看见却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叹,重天门下这只是微末神通,却也能让破璃这种远侍弟子惊成这样,也怪不得所谓内室弟子如此飞扬跋扈了。手中水剑刚要散去,逗逗破璃,却猛地觉得身后疾风铺面,竟然是同样招“风雪归”向他刺来。柳铮提气,只是轻轻一推,已将破璃推至丈外,同时他手中水剑一格,顿见剑气破眉而来,但入眼的,却是一团金影,手中所持的竟是一截树枝!这树枝柔弱之极,可两者相格之下,柳铮的水剑竟几乎要散去。柳铮心知,来人修为竟比自己高的多!
想归想,柳铮左手一捏剑诀,人借这一格之力,向后一退,但下一刻人却如离线之箭,复又向前直射而去,只见紫影闪动,他手中水剑化成了一层光幕,森然剑气一层层散开,有若实质,点点滴滴斩向那金色人影。而那金色人影也不慌,树枝一横,自上而下一点,一白一黑两只两*凭空出现,各自翅膀一动,已然不见。剑气顿时被吹散。
柳铮心中又是一惊!这招式自然知道,正是那《玄门剑略》上的剑式。
“剑十一碟双飞!”
见此柳铮疾退,却不想身后已然是阁上的台阶,自己已然到了高处,已不能再退,而此时那金影却消失不见,柳铮微一皱眉,抬头看时,只见金影已凭空出现在了三丈外的空中,手中树枝金色流转,仿佛化成了一柄可刺破苍穹的利剑,带着无上之威朝柳铮直斩而下,柳铮何时见过这等威势,下意识提臂要挡。
“你若是这样挡,可知自己的半条臂膀就没有了。”这声音不冷不热,从柳铮身后传来。含着一丝的失望。
这声音柳铮听的格外耳熟,回头看去,果见背后已然站了一个金衣的男子。此人正是陆取阳!
”陆大哥!“柳铮叫道。
”修为能到这儿也算不易了,就是临敌经验实在太弱!“陆取阳淡淡道,本想再说下去,却见柳铮脸色比三年前更为煞白,一时竟说不下去。
”你在灌婴峰上已有三年,看来于师叔没有轻慢你,现在已经是化形之境了。“陆取阳道。
“算是如此吧,陆大哥今日怎会在灌婴峰。”柳铮看到陆取阳,心中喜不自禁。
“我本要下山一趟,也来看看你。”陆取阳道,手却抵了抵了柳铮胸前。
“早知是陆大哥,我就不弄丑了,反正陆大哥不会真朝我刺上一剑!”柳铮喜过之余,才想起来刚才让自己惊了又惊的人居然是陆取阳。
“哼,你若不挡,可保不齐我就真刺了。免得你偷懒。”陆取阳难得一笑,却看了一眼旁边的破璃,一拉柳铮,径直进了夜听阁,但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陆取阳朝小径外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
可那里,红枫如火。哪里有半个人影?
可也就是片刻后,红枫之下,空气一阵扭动,凭空出现两个人来。正是于千秋和楚歌。
“恭喜师傅了,看来柳师弟已到了化形之境,我灌婴峰下又要多出一个化形弟子了。”
楚歌道。
“哼,这种微末本事,有什么好喜的。”于千秋冷冷道。
“短短三年,师弟就有了这般修为,日后必是不可估量。”楚歌道,但话一出口,却默然。
于千秋眼中的光芒也淡了下去。
些人是有日后的,而有些人没有,而柳铮属于后者。
见于千秋神色黯然,楚歌强笑道:“师弟这几日服用那“汗血壁”,已能和陆取阳对招,想必那凶物也不是难压制之物。师傅也不必太担心了。”
“逆鳞天榜的十二大凶之一,岂是那么儿戏!”。于千秋哼道,拂袖而去。
留下的楚歌凝视了夜听阁许久,蓦的眼中却一股飘过一丝狠辣。
“这柄剑虽然不是什么好剑,却也是我下山一次机缘得来,我已经在洗剑池洗去它的戾气,你现在大概也需要这么一把剑了。”陆取阳道。剑指一动,两人所坐石壁上就多了一柄晶色短剑,这剑不过二尺有余却玲珑的如同一件精巧的瓷器,在石壁上盈盈现出一层白霜。
夜听阁内只有柳铮和陆取阳二人,破璃已然给柳铮遣了回去。
柳铮伸手去触摸那短剑,这短剑却一滑,似乎不想落入柳铮手中。
见此,陆取阳眉头一动,手指一动,这短剑已然到了手中,陆取阳指尖一触剑鞘,便现出剑身来,只见这剑浑身通透如玉,剑刃却不见锋锐,在陆取样阳中,短剑现出一股森然剑气,使人微微一颤。柳铮定睛看去,只见剑脊上两个朱色小字刻于其上。
“断阳!”柳铮念道。
“不错,此剑名为断阳,却是一把奇寒之剑,我修炼的纯阳之功,这把剑我用不得。”。陆取阳道。
“大哥用不得,我也用不得。这“断阳!二字冲了大哥的名讳。”柳铮摇摇头道。却给陆取阳头上一拍。
“什么名讳,我又不是读书人,也不是天皇老子。”陆取阳洒然一笑。右手一举,自然是让柳铮拿剑。
柳铮只得伸手去拿,只见断阳剑抖动的厉害,若不是陆取阳手臂如铁钳一般,怕是随时都能倒飞而去。
终了,柳铮还是握住了剑柄,刹那间,他胸前透心的凉,自己臂上似乎生了千钧的重量,不由自主也抖动起来。陆取阳眉头紧锁,单掌按在了柳铮胸前,却见柳铮胸前的天殇邪剑似乎活了一般,一明一暗间映的两人的脸色都一片惨绿。
陆取阳见此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别人不知,柳铮胸前这凶物到底有多大威能,他却是知道的,当日号称重天门下三代弟子第一人的他,用尽浑身神通,却在此剑的威能之下如同儿戏一般!
但下一刻。这天殇剑突然停了明暗变化,一时间如同死了一般。柳铮手中的断阳也不在抖动。
陆取阳长长舒了一口气。
“天殇邪剑不愧是亘古邪兵,竟然如此厉害,只是气息便能压制这把断阳剑。”陆取阳喃喃说道。
“陆大哥,你还好吧?”柳铮见陆取阳脸色泛白,自言自语,担心起来。
“没事。”陆取阳回过神来。
“你最近可曾有血脉枯竭之感?”陆取阳皱眉道。
柳铮心里一暗,却笑道;“陆大哥想哪儿去了。有那逆红纱,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何以你一脸血脉虚脱之像”陆取阳道。
“我犯了门规,受过责罚,大概身体虚些。”柳铮道。
“当真?”陆取阳双目盯着柳铮。
“当然,我怎会骗陆大哥。”
“既是如此,你最近可要好生调养。”陆取阳道,收回了目光。他心虽疑柳铮为何会受到责罚,但一想到于千秋心知问也无益,也就罢了。
柳铮心道:若是殊不归殊姐姐在此,这些话肯定是骗不了她的,也只有陆大哥会相信这般显而易见的谎话,不过我并非有心骗你,只是我不忍心让你们看着我死而已。
“却不知殊姐姐这此又去了哪里。”柳铮道。
“你殊姐姐过的很好,你不必挂心。”陆取阳转过头道。
柳铮本还想问,却见陆取阳眉宇闪烁,心知他的这位陆大哥不喜说谎,正犹豫间,陆取阳已站起身来,打开了门,窗外是夕阳,金色余晖于金色人影重叠为一处,竟显的有些萧索。
“这次来见你无异,修为也有长进,我便放心了。”陆取阳道。已经出了夜听阁。
柳铮刚要赶出来,却见金影闪动间,陆取阳已经去了远处。只余下一道金色残影。
而柳铮心中突然狐疑,这殊不归前些日子还和陆取阳同来灌婴峰犹如一堆璧人,而何这次自己问及,陆取阳却要匆匆离去呢?
他心中想着想着更甚,但见陆取阳已远,自己又不能下山,终了,还是回了夜听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