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面前已经堆积一座小山似的瓜子壳,果皮也是一堆,旁人若是看见,还以为陆云起不注重收拾,是个邋遢鬼。
但实则不然,以往在幽州,住宿条件简陋,大家伙吃东西,骨头什么的都是乱扔,更别说瓜子,水果这种享受的吃食了。
待姜佑实在饿的前胸贴后背进来时,发现桌子上的盛况,一时咂舌。
而这个时候陆云起还沉浸在书中的故事中,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将军好胃口!”
姜佑路过时,停住脚赞叹一句。
原以为青葵是个大胃王,没成想今儿又发现一个。
耳边传来声音,陆云起只觉头皮发麻,一张俏脸“唰”一下子就红了,像该未成熟的樱桃一样。
我的形象,我完美无缺的上将军形象……没了!
陆云起身子微微颤抖,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姜佑走得快,并未发现陆云起的异样,他着急去换衣裳,然后寻点吃的。
等姜佑换好衣裳,再出来时,陆云起面前桌子上的瓜子壳已经消失不见。
陆云起又恢复成仙女模样,同时她为了阻止自己贪嘴,还把瓜果碟子推出去老远。
姜佑揉揉鼻子坐下,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剥好后还多嘴:“将军不吃吗?挺甜的。”
陆云起神情正经,摇摇头:“你吃吧。”
实在是刚才吃太多,手指都发黄了。
将橘子塞进嘴里,姜佑闲来无事,就说道:“将军,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没有。”
陆云起强装镇定,同时心里发狠:你小子要是敢说我吃的多,你就死定了。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姜佑奇怪,他发现自从自己坐下,主位上的陆云起神情就有些不太正常,好像在故意掩饰什么,不想让别人发现。
“不说我也知道。”
“额……”姜佑汗颜,一时无语。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又说:“将军发现没有,只要给先生找到事情做,他就会暂时忘记要回去的想法。”
姜佑想说的事情是这个,他才没有什么恶俗趣味议论陆云起吃的太多。
是这个太在乎自己形象的女人想多了。
听罢,陆云起眼角的肌肉忍不住颤抖两下,原来他想说的事情是这个?
轻松一口气,陆云起心里窃喜,保住了自己的完美人设!
“将军没什么话要说吗?”
良久不见陆云起发表自己的意见,姜佑还以为陆云起不在乎张载离开府,一个人出去过年了呢。
这事总的来说,还是她给自己找的活,原本姜佑打算灌醉爱喝酒的老头,但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发生朱家那一档子事,就给耽搁了。
可接下来的几天,张载不是看戏就是在看戏的路上,这回更是给他找了件事去做,去想那来京的三千人大名单。
有事情做,张载反而不谈离开上将军府的话了,一时让人奇怪。
“要我说什么?说你做的好?要不要本将军在赏你点儿东西?”
陆云起没有给他好脸色,合上书道。
姜佑撇撇嘴巴,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心,毫无形象地剥了起来,边磕边说:“赏点儿也不是不可以,我打算正月十五去内城看花灯,还请将军应允。”
正月十五,姜佑要赴温衡的约,去百花院见她一面。
说实话,许久没见,怪想老大的。
但明面上说,自己要去见一个女人,陆云起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姜佑找了个借口。
“看花灯?”陆云起不敢相信,又道:“你还有这闲功夫呢?”
“怎么,有问题吗?”
姜佑扪心自问,没有问题呀,正月十五去内城看看花灯,多么合礼的要求。
想自己为府里劳累半年,也该给自己放一日的假吧,这是员工赢得的福利。
“去内城陆府拜年的事,你准备好了?”陆云起扶着额头,有些忧愁地问道。
姜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按照将军先前所言,无非就是去内城陆府走一圈,拜拜老爷子的牌位。”
“这并不是多大的难题,将军为何要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陆川为人,你不明白?”陆云起反问道。
这次回内城,自己这位亲叔叔肯定会使绊子,陆云起担心的点在这。
“阿谀奉承之辈,厉害的是一张嘴,我别的本事没有,说话的本事倒是一流。”姜佑拍拍胸脯保证道。
“呵呵”陆云起斜眼冷笑两声,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和姜佑说道说道。
不跟他把话说清楚,怕是他到时真的会坏了自己的事儿,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陆川是御史台的谏臣,你能自比说的,比他还要好?”
陆云起双臂环胸,正襟危坐道。
“试试呗。”
“试试?”陆云起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要发飙,可念在今天过年,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她强忍心中怒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到时,你最好少说话,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姜佑觉得这小妞太紧张了,也太把陆川当回事了,比起嘴炮,他还没输过。
陆川虽说是谏臣,嘴皮子很溜,但家务事他又有几分功力?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长辈,不会连脸都不要了吧。
姜佑就完全没有这个烦恼,一个上门女婿,说错点儿话,很正常。
再说也是人之常情,去拜祭老爷子的牌位,陆川还敢拦着不让?
除非他想被别人指指点点,安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总之,一切听我的。”陆云起再确定一遍。
姜佑见陆云起坚持,只好点点头,自讨无趣,瓜子磕的飞起。
“明年春闱,你打算怎么做?”
不多时,陆云起率先开口,目光如炬,换了一个话题。
姜佑尴尬地挠挠头,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打算去。
做官他实在没兴趣,当个院长已经要了他的老命,还是做生意赚钱更能让他提起兴趣。
可看陆云起的状态,已近疯魔,他只好说道:“再说吧,若是有机会,就试试。”
“试试?你一定要去,就算不中,也算给我争口气!”
“争口气?”姜佑不明白。
陆云起自知失言,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府里全靠我一个人的军功在外苦苦支撑,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再者,你也不想被人看扁吧?”
激将法!
姜佑心里直说no。
同时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给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将军说的是,我遵从就是。”
虽说会去试一试,但姜佑心里实在没底,这又不是考数学题,姜佑在一群古人面前一枝独秀,科举可是全国性招揽人才的大型考试呀!
咱就不说是不是八股文,就姜佑那蚯蚓乱爬的字,那主考官看见了还不得气死。
明知不行,还得要去,图什么呀!
“我知你胸中有笔墨,我会去求恩师教你,你也好好学,就算走不到殿试那一步,贡士总得给本将军考出来吧!”
姜佑心里五味杂陈:您老太看得起我了,我真是受宠若惊。
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将军,臣妾做不到呀……
总之,姜佑脑海中已经浮现好几种不同的画面,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哎,家里一个望夫成龙的妻子可太难了呀。
“行行行,定不负将军期望。”
反正考不上,不住如先答应下来再说,要不然陆云起会喋喋不休个没完,这谁受得了。
“你是真心的吗?”
陆云起斜眼看着满口答应的姜佑,忽然问道。
被人看穿心思,姜佑尴尬一笑,继续自己的演技:“当然是真的。”
陆云起不信归不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退路了。
……
……
随便找个借口,姜佑起身溜了,怕再待下去,就要被陆云起逼着跪下发誓。
比如:
“我姜佑一定会考中状元!”
溜出山河苑,姜佑拢着袖子,不知不觉地走到前院的一处小院落外。
门未上锁,张载的贴身小厮苏堪在门口侯着。
“院长,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苏堪年纪轻轻,却深谙人情事故。
知道自家先生如今屈居巽山书院,而眼前这人就是巽山书院的院长。
“不用,我进去随便看一眼。”
姜佑没让苏堪通报,他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见两颗水桶粗细的槐树,冬日叶落,院子里却干干净净,想是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这间院落,姜佑刚醒过来就是住在这里,也是在这间院子,他第一次看见青葵。
在院落外,他第一次看见陆云起,当时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见面,头也没抬就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想在想想,真是尴尬地脚趾扣紧。
在院子转了一圈,姜佑就又出去,他没去打扰屋子里的张载。
老头子估计忙着想名单的事情,也不太愿意搭理他。
无病呻吟一番,姜佑又来到上将军府外,门槛位置,坐了一个布衣老汉。
老汉正笑嘻嘻地看着街上几个正在追逐打闹的孩子,也有顽童手里捏着一根线香,正在点燃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