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鲁迅
宰予从睡梦中惊醒。
他回想起了刚才的梦境,自己坐在大图书馆里,成宿成宿的翻阅着图书馆中的文献资料,一时之间竟看的入迷。
直到看到一本叫做《狂人日记》的书时,才吓得睁开了眼。
仁义道德等于吃人?
夫子可不好这口啊!
反倒是从前齐桓公时的宠臣易牙为了博得桓公的宠爱,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小儿子烹杀,做成肉羹献给桓公。
桓公虽然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但还是十分感动于易牙杀子献羹,认为易牙爱他胜过爱自己的亲骨肉,于是对于易牙愈加宠幸。
这件事还留下了一个名叫烹子献糜的典故,前些天夫子上课时还曾极力批评过这件事。
由此可见,夫子不但不吃人,还很爱人。
但为什么后世的人会认为夫子倡导的‘仁义道德’是吃人呢?
宰予合上眼睛陷入沉思。
定体问,我陷思。
他回忆起梦中看到的几篇文学批评文章,开始做起了阅读理解。
——比起伦理学意义上的“吃人”,更具普遍性的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吃人”。在《狂人日记》里,我们从“割股疗亲”这样的事件可以看到家庭成员之间的奴役关系。这样的悲剧看似是偶然,但实则是必然。封建礼教对人思想上的束缚,才是导致惨剧发生的罪魁祸首。
宰予看完了这篇文章,忍不住拍桉叫绝。
说的太好了,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夫子的学说怪怪的呢,原来是周礼存在问题啊!
封建礼教何止束缚了后世人的思想,也束缚了夫子的思想啊!
如果没有这层思想包袱,夫子又何必纠结于要不要在阳虎的手下出仕呢?
真是让我聪明完了!
宰予精神振奋,双目放光,忍不住开始在脑海中畅想自己在后世被称为‘先贤宰子’的场景了。
我一定要帮助夫子改良周礼,搞一个适应时代发展的新周礼,这也算是大功德一件了。
不过话说回来……
宰予环视自己破破烂烂的小房子,想起再有几天家里的粮食就要吃完了,一股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在搞新周礼之前,还是想办法填饱肚子吧。
按照我给阳虎留下的好印象,如果我能成功说动夫子出仕,肯定少不了我的好处。
这还不得封给我两亩薄田湖口?
“呜呼!起飞!”
这一嗓子刚喊完,宰予便眉头一皱,他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自从融合了陈韬的记忆后,他的脑子里总会时不时蹦出一些怪话。
他反问自己道:“什么是起飞?”
不过,自然没有人会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宰予的一切疑惑,只能由他自己在陈韬的记忆中翻找。
虽然没找到问题的答桉,但宰予的兴致丝毫不减,他哈哈大笑道:“假使我有二亩良田,何愁肚内无粮?”
但没多久,宰予又滴咕了起来:“不对,这句话好像我也在梦里看见有其他人说过啊。”
原话好像是:假使我有二亩良田,何以配六国相印?
说这话的人似乎名叫苏秦,也是个狠人,他生活在距今两百年之后的战国大地上。
一想到苏秦,宰予不免艳羡:“身配六国相印,真好啊!”
他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宰予哼着小曲穿戴整齐后,踱着步子走出了家门。
他刚出门,便看见有位穿着素衣的小吏正站在他家门前,似乎在等什么人。
宰予上前拜见道:“请问您是在找我吗?”
小吏看见宰予,毕恭毕敬的回礼道:“敢问您就是子我先生吗?”
宰予听了急忙纠正他道:“《周礼》中说:先生,致仕者也。我从未出仕,又何谈致仕?您称呼我为先生,这是不正确的。”
在周礼当中,先生二字,是专门用来称呼离退休干部的。
宰予虽然心里不服周礼,但最起码公众场所还是得做做表面文章。
要不然这事传到了夫子耳朵里,又得批判他妄自尊大了。
小吏听了,也赶忙向宰予道歉:“是我失礼了,这是我的过错,还请您原谅。”
人家道歉,宰予倒也真不和人家客气。
宰予回道:“无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请问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吏回道:“我家主人昨日细细回想您的言论,愈发觉得有道理。主人自感德行欠缺、才能不足,鲁国人心浮动,教化难以推行。
因此即便屡屡被孔夫子拒绝,还是希望能够请夫子担纲小宗伯的职务,辅左大宗伯掌管宗庙祭祀,在鲁国境内复兴周礼,推行礼仪教化,重振我鲁国礼仪之邦的声名。”
宰予闻言,心中连连点头。
阳虎果然把他的意见听进去了,主持祭祀、推行礼仪教化,有小宗伯这个职务摆在这里,不怕夫子不动心。
现在阳虎的助力已经到位,剩下的就看他宰予的了。
宰予躬身行礼道:“阳子心诚意善,相信夫子肯定会被他打动的。但是兹事体大,寻常百姓婚丧嫁娶尚且要遵循礼法,国家册封官员又岂能儿戏呢?”
小吏恭敬问道:“那请问您的意思是?”
宰予道:“请您回复阳子,让他稍安勿躁,明日一早再亲自到夫子府上请他出仕才是最好的时机。”
小吏俯身拜谢:“我会将您的话回禀给主人的。”
宰予目送着小吏离开,直到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万万不能让夫子知道我与阳虎通过气,要不然就完蛋了。”
宰予嘴里滴咕着,忽然他背后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子我!”
宰予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扭头看过去。
“子贡!怎么是你小子!吓我一跳!”
子贡挑眉望着宰予:“刚才那人谁啊?”
宰予抬起袖子擦了把脑门上的汗:“老家的亲戚,家里出了点事,他来通知我。”
“我就说嘛。总感觉你最近心里有事,家里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宰予摇头:“没什么大事,该上课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