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超脱大贵族之上的教皇一夕倒台,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党羽被清除,慌忙逃窜。连带着教皇的私生子,内定的未来红衣主教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剩下一群红衣主教噤若寒蝉, 却不敢对光明神的做法提出任何异议——教皇的做法实在糊涂, 没有谁敢违心说他辜。
比起即将成为过去式的教皇,显然下一任神殿之主、光明神的代言人才更值得主教们上心。
按照神殿一向的规定, 教皇从红衣主教中挑选。他们可能一步登天, 成为新的“神明代言人”, 获得更多的权力, 更高的地位。是不容错过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程榭之没有选定新的代言人的意思——特别是选定某个主教上位。
这个认知让几个主教心底打鼓,可又没法直接问出口,除了实在没有胆子外,他们也时常找不到光明神的踪迹。几个主教只能暗地里交流, 联络自己的亲信,物色可能上位的人选, 顺便交代他们最近低调点,不犯了光明神的忌讳。甚至他们中有些开始装模作样慰问贫民, 为他们分发食物、祈祷和祝福, 以博得一个更好的名声。
不过命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高悬头顶, 任何挽救措施都是临死前的挣扎。
针对教皇的裁决很快落帷幕, 各方势力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这场案件中, 一个极容易被人忽略过去的女孩,玛利亚终于被从黑暗的地下室中放出来。她一张苍白的小脸经过囚禁后削瘦得能看见突出的颧骨, 神情萎靡,唯有肚子表现出和整个人都截然不同的圆润。
一个新的生命在其中孕育。
她被暂时送回了凯恩公爵府邸,安娜不得不捏起鼻子照顾她。
艾尔文已经完了,没有翻身的余地, 也不能给她带来尊贵的地位和头衔。安娜一点也不想再和对方扯上关系,给艾尔文收拾烂摊子,丢尽自己的脸面。
连带着玛利亚也变成了安娜不想多加理的累赘。
可安娜必须照顾这个孩子和玛利亚 ,因为这是来自上层的命令。地位暂时不稳的安娜只能站在兰德尔和程榭之的阵营,寻求他们的支持,顺从他们的求。
程榭之对玛利亚这个孩子,因为教皇前的种种举动而生出三分好奇心,可惜如今已经从询问。
系统:“您不是从神殿和王宫的藏书馆里找到了有用的线索吗?”
在一开始寻找资料时,它家宿主就目的明确,且那天后他没有再调查过和玛利亚相关的情。系统倾向于宿主已经从中找到了他想要的线索。
包括教皇为什这在意玛利亚肚子里孩子的实答案。
程榭之淡淡勾了下唇角,轻声感叹一句:“身上流淌着纯正神明后代血统的孩子,难怪教皇想要。”
“?”系统露出迷惑的神色,“可是这和教皇有什关系?难道他准备将一个小孩子当成光明神培养,操纵傀儡一样操纵小孩吗?”
思绪陷入了复杂政治斗争的系统脱口而出自己心中最可能的想法。
“没那么复杂。”
程榭之视线微抬,转过大殿内雕刻天使精灵盘旋的大理石柱,投向更远处的玫瑰窗,五彩斑斓的花纹在玻璃上炸开,像某个颠倒错乱的迷离梦境,而在窗户旁边,悬挂着一幅很久前某任教皇的画像。画中教皇身披白袍,手握权杖,目光圣洁而悲悯,只是无法改变的情是,这位世上地位最高贵的人物也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宛如一支即将燃烧殆尽的风中残烛。
青春在他身上死去。
“已经获得人间至高上权力的教皇,最害怕的当然是死亡带走他的地位尊荣。”程榭之道,“他是个二流的光明魔法师,能感受到随着衰老对光明元素的感知随之下降,与之相伴的死亡也有预兆。而且魔法师施展一些邪恶的秘法,可比普通人容易多了。”
系统听得似懂非懂:“所以玛利亚……或者她的孩子,拥有某种能减缓衰老的特质?”
“玛利亚的祖上曾经是光明神身边深受信赖的侍女,力量强大。这部分力量随着她血脉传递落到她后人身上很正常。”
程榭之说到这里稍微一顿,过了几秒钟才接着开口:
“这种血脉力量不消失,所以玛利亚这一支会将力量永远传递下去,直到重回光明神身上。”现在光明神侍女后人只剩下玛利亚一个,她理所当然继承了全部的神明血脉,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而教皇却清楚。
现在这部分血脉的力量在玛利亚的孩子身上了。这也是教皇非得囚禁玛利亚的原因——他渴望得到真正的神明的力量,永葆青春。
利用有记载的一种禁术,可以将一方的力量全部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只不过失去力量的人会因为生命干枯而死。教皇打的就是这种主意。
法坦然面对死亡的人会畏惧死亡,教皇使尽手段重回青春实在人常情。
只是到底不是什光彩的手段,叫人看不上。
“玛利亚那个孩子不仅是有侍女的一部分血统,还有艾尔文这个光明神的一部分血统吧?”系统理解了程榭之的说辞,略有些担忧地提起那个孩子,不知它想到了什,又问:“可是神明力量的本源,就那颗神格不是在你这里吗?”
“光明神当然不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神格上。”程榭之笑了笑,评价道,“这可是相当愚蠢的做法。”
“除了力量本源的神格,光明神将神格中一部分力量藏于血统中随之转世,只等合适的时机觉醒,否则他那满级的光明元素亲和哪来的?人类可做不到这样。”
他说着手抚上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
所以他在这个世界总感觉有什东西没有满,原来是力量缺失了一部分。
“他潜藏的血统快要醒了。”程榭之闭了闭眼睛,口吻变得更加轻快,“也许我很快就被这位‘正的光明神’拉下位了。”
系统:……不知道您为这种情高兴什?难道兴奋地认为自己终于可以退休了吗?
系统明智地没有接程榭之这句话,而是继续说起教皇:“教皇为了一个重回青春的可能就打算牺牲一个孩子……我觉得您不应该这早处理掉教皇,而是该让他们狗咬狗!”
程榭之听了系统的话,淡淡一笑,但不置可否。第一个牺牲孩子的可未必是教皇,艾尔文难道当就那么相信教皇帮他照顾好情人和孩子?
“说起来。”程榭之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睑,浓黑羽睫扇了扇,“兰德尔快要从北地回来了吧。”
“带着声名狼藉的光明神一起。”
程榭之这个评价没有错。艾尔文意图下毒引发大规模疾病的消息在没有刻意遮掩下,很快泄露出去,传遍帝国境内。艾尔文这个罪魁祸首被万人唾骂,兰德尔则在吟游诗人的赞颂中被描绘为英明、敏锐、被神明庇佑的君王。
程榭之自然也听到了街头巷尾对兰德尔的赞美。他轻轻摇曳着玻璃酒杯,猩红酒液在杯底晃动,映照烛光。
“神明当然要竭尽全力庇佑祂唯一的信徒。”
杯影闪现金线白衫,头戴王冠的男人扭曲影子,由远及近。
他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不过信徒永远不能背叛。
只能和他甘愿信仰的神明一同坠入无人深渊。
……
程榭之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任由兰德尔走上前将他密不透风搂在怀中。
一个亲密的拥抱。
超出神明与信徒的界限。
不过那又有什关系呢?
“欢迎回来,的……代言人。”
没有反复确认的询问,只有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