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
王熙凤正在桌前翻看这几个月的账本。
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信里头说是有人送了一匹野马给老爷,老爷欢喜的不得了。谁知野马野性未除,年关骑出去狩猎,把老爷从马背上给颠下来来……”
若是颠一下倒也不严重。
看来信的意思,老爷摔下来后,还被那匹野马踩了好几脚。
如今进气比出气少。
时日无多了。
一听情况紧急,王熙凤不敢耽搁。
平儿收拾了东西,连夜派人给贾琏打了声招呼。
就让府里的小厮套了马车。
又挑了几个护卫,一齐护送着,去了金陵。
这次回来,王家的情况比之前要糟糕不少。
上次军粮事件,虽然因着苏墨寻的缘故,圣上虽然没有追究。
但王子腾受的伤引发了后遗症,去年后几个月身子骨一直不好,时时卧床静养着。
如今王父又出了事情。
偌大的一个金陵王家,一时之间,竟连半个主事的人也找不到。
王熙凤进来后,才使唤着人,将府里内外安顿好。
又看了王父的状况,知道情况不妙了。
又吩咐人去打棺材、寿衣,还要提前准备元宝、蜡烛等物。
以及差遣府内奴仆婢子,备好办丧事要用的器具,迎接上门吊唁客人的碗碟、瓜果点心,以及点香的,灵前回礼的……
桩桩件件,都得她来操心。
等她忙完这些。
王父也彻底没了声息,静悄悄的走了。
王家子弟均跪在床前痛哭。
王熙凤还得强撑起精神,劝慰众人节哀。
王父这一走,对王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那些王家官场上的政敌,也免不了借机发难。
王子腾身边的小厮,请了王熙凤过去。
“你父亲这一走,我也顿感时日不多了……”
王熙凤闻言,连忙摇头,“不!叔父会长命百岁……”
她已经经不起身边人辞世的打击了。
“哎。”
王子腾叹了口气。
看向侄女的眼神越发慈爱了,“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无谓被这些生死之事困扰。凡是人,活在世间,总有这么一遭要走。”
王子腾看得开。
临走之前,唯独担心放不下王氏这些子弟们。
“我和你父亲,撑着家族门楣这么久了,原本寻思着,能在我们走之前,培养出一个能够挑大梁独当一面的,可以承袭你父亲的衣钵……”
说到这里,王子腾连连叹息。
“都还太年轻,缺乏历练了。有几个年长的,却资质平平。又如何堪当重任?”
后继无人,这是四大家族共同的死穴。
王熙凤伏在叔父床前。
面露不舍。
却也知道叔父的担忧是顶要紧的。
寻思着上次的事情,对王家众儿郎的了解。
她建议道:“三郎如何?”
“三郎行事虽稳重,但过于中庸。若是太平盛世也就罢了,做个守家之人不难,如今朝堂不稳,边关动荡,百姓流离失所,王家家主万不能是平庸无能之辈。”
叔父的忧心有理。
王熙凤只好另荐了一人,“我方才进来时,见六郎行事,颇有风姿。”
“年纪太轻。”
王子腾摇了摇头,“心浮气躁,难以成事。”
其实王子腾最早看重的也是六郎,原本想着假以时日加以历练,许是能撑起王家这一大家子。
但如今时日不多,他又如何放心把王家交到这样一个未经历练的人手里呢?
王熙凤沉思。
却发觉王氏子弟,再挑不出堪用之人。
王子腾躺在病床上,望着侄女蹙眉深思的模样。
做了一个决定。
他招来心腹,吩咐他,“将家主令取出来。”
家主令本由王父保管。
后王父病重,恐大限将至。
才又移交给了王子腾。
如今王子腾手中握着家主令,看向王熙凤,“你跪下!”
王熙凤一愣。
但见叔父目光严谨以待。
不由一凛,乖乖听令,跪在床前。
“王家家主令,已传承百年。每一任家主皆为全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将家主令交由第四代家主手中……”
王子腾说着,目露威仪:“王熙凤,你身为家中长女,若王家有难,必将匡扶。若王氏族人,有心术不端,作奸犯科之辈,你也定当秉承家训予以严惩。今日我将家主令交于你手中,由你承继王家第四代家主。”
听到这里,王熙凤猛然抬头。
她震惊道:“我乃外嫁之女,如何承继家主之位?”
她的话,王子腾焉能不知。
可时至今日,他大限将至。
王氏满门正值风雨飘摇之际,若无有能力者力挽狂澜,必遭灭门之祸。
王熙凤,已经是唯一的人选了。
“你切莫自卑,轻视自己。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这天下,历来是有能者得之。家主之位,自然也是能者居之。”
“你若足够优秀,能让天下信服,到那时,又岂会有人以你是女子,而轻贱藐视你?”
“你承袭家主之位,若有人对你的命令不从者,可即刻逐出家门,行家主权威。”
王子腾临终前,训诫自己的侄女儿。
“我只让你明白一事,做家主不是一件好事情,你要能为王氏阖族考虑,无论何时何地,保住宗族性命,你可愿意?”
王子腾话已至此。
王熙凤如何还能再拒。
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侄女对天起誓,若侄女活着一日,定保住王氏门楣,宗族荣耀,子弟性命,传承不断。”
“好!”
王子腾请来阖族子弟于病榻前。
在众人的见证下,以代理族长的身份施令:“即日起,王熙凤为王家第四代族长!”
众人震惊。
交头接耳,群情激奋。
王二郎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她一个外嫁女,如何继承家主之位?”
王子腾没有说话。
王熙凤明白,这是叔父给自己的第一桩考验。
若是连王家子弟都不能驯服,让他们对自己心服口服的话,自己也没资格做这个族长。
她起身,行至王二郎面前。
目光凛冽端正。
“天子分封,尧舜禅让,女主武皇,号令天下。自古以来,讲究的便是能者居之,若以性别论,那何来的大唐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