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垂了垂眸子,浅笑道,“是,已经被你知晓了。”
叶夕撇唇道,“知晓又有何用?”她捻着手中的稗子草做的花圈,念念地戴到自己手上,又五指张开在阳光下比了比,“虽是普通,但也好看。”
她抬眼看一眼苏暮,眉眼弯弯。
天下局势说来容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像当初战国混乱百年,秦始皇统一天下,就像当初三国鼎立几十年,晋朝一统三权……天下之势,不过如此。
这是闲仙当初所言,叶夕原本不大明白也只当是对方闲来笑谈,只是如今来到凡世见了史书,这才多多少少体会到了一些,只是再次站在这样的场合身临其境时还是莫名心酸。她站在苏暮身边,望向下方列着的千百兵士,竟是觉得仿佛看到了将来战场上的热血甚至是一颗颗头颅。
若此乃盛世……若并无乱臣……若天下安宁……
这群人应该还在自家内劳作,男耕地来女纺织,过着阖家团圆的美好日子。
只是如今……竟是不得不……
叶夕这样愣着,一时间竟是想了千千万万种,手中捏紧了长矛,浑身的战甲轻微抖动着。
苏暮瞥一眼叶夕,握住了她紧捏的手。
叶夕一怔,抬头间,苏暮已然发话。
“我想各位都是来时大晋版图各处的英雄豪杰,站在这里,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我亦如此。”苏暮环顾四周,见得不少人懒怠懈军,其中好些还面带不服之色。他微微敛了神情,“我本想说,日后多多指教……”
有人插话,“是没法子了,你若比不上我们兄弟几个,那阁下这车骑校尉倒不如给我们兄弟几个轮流做做!”
此言一出,引来下方一片叫好。
那人便哈哈大笑几声。
周围不少人也随之大笑。
说话此人乃洛阳城内的有名子弟,也曾立过军功,此时身居一等兵士。周围不服者也大多类此,大部分平民出身的却还是保持沉默,静观以待。
苏暮的目光锁定那名说话者,弯了弯唇。
那人见苏暮不言,只当他是怕了,当下更加嚣张,“各位!在此,我刘霍就在此挑明了。”他转向苏暮,斜了斜嘴,“你是叫苏暮吧。”说着他便挠了挠头,痞笑道,“我记性不太好,车骑校尉大人还是不要计较的好。”
他说着,死死地咬紧了那两个车骑二字,顿时又引得周围人哄笑不已。
凉夏早就心生不满,此刻见得此人嚣张,而苏暮不言,生怕苏暮受了委屈,三步并作两步就要上来理论一番。只是还未张嘴,便被苏暮拦着了。
“你拦着我做什么?”凉夏跳脚,望见那刘霍又是一副不耐的样子,更是心烦,只是苏暮拦着她,她无法也只好退到后头干着急。
叶夕从后头过来牵了她的手忙安慰她稍安勿躁,凉夏这下才好些。
苏暮笑一笑,上前道,“我知你们心中不满。”
“何止不满。”刘霍拨开重重人,一直走到苏暮站着的台子下,指着苏暮的面容道,“你区区空降而来,黑幕都不知有多少,今年的车骑校尉中就你来历不明让我们如何服气?”
旁一人道,“你若是有本事,我们自会服你,你若没有,便早早自请职离开,不然也休怪我们无情,老子话撂在这里头,日后日子好不好过便是你说了算。”
眼见下面群雄激愤,苏暮却还是不急不慢的样子,“那你们如何?”
刘霍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只到对方胆小怯懦,又得意道,“比试!我们兄弟各个奇招,你若要我们服也可以,一个一个打败过去,我们便服。”
苏暮低头笑一声,再抬头淡淡道,“当真?”
此时的目光又全然不一样了。
“当然!”刘霍冷笑一声,“前提是你赢了。”
苏暮回头看一眼叶夕,得到确认后,又回头问,“用武器么?”
刘霍心道这果然是个文弱书生,实在不值一提,不屑道,“不用武器算什么比武?论你们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么?”说罢又嘲讽性地笑几声。
周围的人也随之嘲笑。
叶夕实在不懂这刘霍说话无趣又不得要领如何使得这帮子人也围着笑?实在是不懂他们。
“是用我自己的?还是武场提供的?”苏暮道。
刘霍不屑,“任你挑,当然怕我别人说欺负你或是说我们几个联合起来骗你,你还是用自个儿的吧。”说完他一顿,痞道,“只是不知小孩子你是否真的有?”
“有就是有。”苏暮想起身后背着的裴虹剑弯了弯唇,是有,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只是见得刘霍一副心急的样子,偏了偏头,“只是这恐怕不行。”
“如何不行?”刘霍反问。
“你们会输。”苏暮温润笑道。
刘霍听后大怒,“笑话!我会输给你这小儿?”说罢疾步到身侧取了东西——那是一板重达几十斤的板斧。
苏暮想起“祟”城外那个不知数的男人举着的板斧,竟是与这个别无二致,只怕是一家的,只这姓名又不大像,许只是同宗罢了。
正想着,只见刘霍挥着巨斧一脚踏空便上来木台。
身后的叶夕已然领着凉夏后退一步。
苏暮不得不赞一声自家妻子的悟性,偏过头去一笑,只是他不知这一笑究竟是何回答,那刘霍的板斧便劈头砍来。
苏暮侧身躲过,后退数步,趁势破开剑鞘。
裴虹剑出,凌厉无比。
那本来还算是锋利的板斧顿时失了风采。
刘霍只觉着眼前什么东西一晃,锋利的剑锋直指面前,踉跄之下,他只觉脖间一凉,再回过神时脖子已被苏暮抵住。
一切已见分晓。
“好啊!打爆他们!”凉夏见苏暮不费吹灰之力赢了一局自然高兴地不得了,抓着叶夕的手就跳起起来,“我就知道他会赢!”
叶夕也是只不知高兴。
刘霍愕然,原本的嚣张气息一扫而空。
“你……”
苏暮收回剑,“我说过了。”他侧过面容,“你会输。”
周围一阵静默。
“还有人吗?”
刘霍见此没有脸面,忙使了眼色给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那波兄弟,于是便又有一人跳上来,说要指教。而刘霍趁机赶忙连滚带爬下台。
“章筠。”来人道。
苏暮一笑,“苏暮。”
片刻后又见分晓。
“车骑校尉的确厉害。”章筠拱手行礼,“章某,服。”说罢便又下了台。
台下千人又一次静默,能与章筠、刘霍打成平手的没有几个,超过他们的更是寥寥无几,而眼前的这位新上任的车骑校尉却总之在一招半式内化解他们所有的攻击,比他二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还有人么?”苏暮问。
无人。
“你们一个一个来,打败我的那个,做车骑校尉。”
“苏暮会不会太托大了?我知道他厉害,只是这么多人,万一真的车轮战这是万万受不起的吧?”凉夏一听此话自然是着急,忙拉了叶夕的衣袖小声道。
叶夕安抚道,“别急。苏暮一人对千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毕竟是他的心理战术,看的就是这些人人心几何了。若是真的受得住,那么车轮战无可不可,如果受不住,那便是苏暮赢了。”
她瞥一眼苏暮的背影,“只是受的住的毕竟少数,不排除有些自负自傲人上来一搏,但我相信,仅仅是这几人,苏暮,还是扛得住的。”
说话间,果然有几个自负的上来放手一搏,但都被苏暮一一打下了台。
自此再无人上来。
“看吧?”叶夕朝凉夏笑道。
她扭头这一笑间,苏暮又说话了。
“我已赢得你们几人,是否代表你们都无异议了?”
数千人面面相觑。
有人道,“车骑校尉自然是一流,只是我们并不知你,不论是洛阳抑或是什么地方从未听过军中有这一号人物,不知您是否可以告知我们?”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的章筠,也是苏暮对战几人中武艺最为高强之人,苏暮对其也是较为看好。
才可见他这一言,也没有不答的意思。
白衣公子身披战甲,将手中的长剑缓缓举起。
不大的声音却异常洪亮,徘徊在武场久久不曾散去。
“此剑,名裴虹。”
他又道,“我,名苏暮。”
他这般一说,类似章筠这般的人物便已知晓,原本还有些不服气,如今知道是天地一剑的那位苏暮,竟是再无不服,暗暗垂头,又喜又忧,喜的是今日一战不枉此行,忧的是实力差距实在巨大,这是心有不甘的事情。
有人知晓,必然也有人不知,那些见识短浅的自然不知道。见得周围有人垂头丧气有人面露崇拜。
“这是什么意思呢?”有人问道。
“你不知道?”
“你快说。”
“这可是天地一剑的那位苏暮,光论武艺值也是武林第一,当仁不让的。”
“你说的这样厉害,做车骑校尉还是可惜。”
“可不是这个道理么?我原本不知道,还不服来着,现在知道了只觉得可惜了。”
“终于知道为何无处可寻,无迹可寻了。”有人叹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