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朗气清,阳光温暖。
用罢午膳,倚在靠窗椅子上饮茶的王熙凤一时来了兴致,便转头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平儿道:
“这天儿倒还不错,一会儿去院子内走走罢。”
平儿笑了笑,点头道:
“正想给姑娘说呢,再闷在房间里,人都快朽了。”
说罢,将碗筷放进食盒,唤来院子内的小丫鬟,叫其送回厨房。
随即拉着王熙凤坐到妆台前,柔声道:
“姑娘在屋倒是无妨,到院子里去可得先梳洗一下,免得撞上太太他们,失了礼仪。”
王熙凤也暂时放下寻找那人的心思,笑靥如花,纵然粉黛未施,也同样光彩照人,当即颔首道:
“合该如此。”
平儿见她又变回了往日的那般模样,自然高兴。
揭开妆奁内的宣窑瓷盒,取出里面的玉簪花棒,倒在手上,薄施铅粉画青娥,轻轻地在王熙凤脸上涂抹。
这时平儿想起上午听到丫鬟们议论的话儿,笑着道:
“姑娘,昨儿个家中出了件大喜事呢!”
王熙凤端坐着,身姿一动不动,觑着眼看了眼镜中的平儿。
平儿笑容一僵,知道小姐不喜她吊人胃口,讪讪道:
“宫内有旨意传来,二老爷升官了,听说是叫什么九省来着......”
王熙凤闻言眉梢微扬,平静道:“九省统制,专责查边,以后叔父恐怕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神京了。”
“以前二老爷不是查过边吗?怎么现在升官了还要去做这个?”
平儿询问道,手上却不停,在王熙凤脸上细致地涂抹着,使得本就白皙无瑕的面容变得更加光泽照人。
王熙凤神情淡淡,道:
“以前查边只去了北凉,算是特旨,和现在不同。”
平儿闻言手上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动了起来,笑了笑,道:
“说起北凉,姑娘,那北凉世子不是大张旗鼓地要娶你吗?怎么咱们去了一趟明月庵回来,他就没声了?”
王熙凤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
“这风流世子说不定又看上别家小姐了吧?”
平儿摇了摇头,没说话,取来眉笔为她描了眉,然后又从一个白玉盒子取出胭脂,给她抹了红唇。
一番修饰下来,里里外外都透着华美与贵气。
只是在挑选首饰的时候,平儿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姑娘,这钗子是何时买的?我怎没见过?”
王熙凤偏头一看,见妆奁内众多样式复杂、结构机巧、价格昂贵的配饰间,一只简简单单的雕花云纹金钗极为瞩目。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平日最好体面,所配饰品要么十分亮眼,要么极其昂贵,怎会有这样的钗子?
“莫不是其他人的,放错了?”
平儿见王熙凤也不认得,随口说道。
王熙凤轻轻摇头,道:
“府上能有这种钗子的就我与婶婶,怎会放错?”
平儿越发疑惑了:“哪会是谁的呢?总不能是哪个丫头存下钱买的吧!”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这钗子虽不贵重,但也值个十几两银子,那些个小丫头和平儿可不同,平儿每个月月钱有一千钱,她们连五百钱不到,存个几年只为了买只钗子,哪个丫头舍得?
平儿眉梢微蹙,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瞪大眼睛,看着王熙凤,惊讶地说道:
“不会是那人落下的吧?被庵尼认为是姑娘的,将钗子放进了这妆奁里......我记得咱们去明月庵是带了妆奁去的......”
王熙凤眉头一挑,稍稍思索了下,发现还真有可能。
当即拿过金钗,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金钗是雕花云纹的样式,做工并不复杂,也并无玛瑙璎珞镶嵌,简单且普通,所佩戴的人应当出自小门小户。
家里要么是做些小买卖,要么就是做个芝麻大的小官。
“那人既然能让香客络绎不绝的明月庵封山,地位应该不低啊,甚至说他是哪个王爷的子嗣都有可能,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么一件普通的首饰?”
王熙凤看着手中的金钗,蹙着眉自语道。
平儿倒是没想那么多,偏了偏头,低声道:
“钗子一直被他带在身上,应该是属于他心爱之人的吧,现在丢了,肯定急死了......”
王熙凤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却愣了一愣。
旋即反应过来,对方揣着什么钗子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关心这个干什么?
但想到此人身上既然有了其他女人的物件了,还来轻薄她和平儿,心中腾腾怒火又瞬间燃了起来。
将钗子扔进妆奁内,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色胚!”
平儿不解其意,疑惑地看来,王熙凤也不解释,瞪着一双丹凤眼,在那儿生闷气。
平儿不敢多问,在妆奁内寻了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给她绾上,这才出了门。
庭院内。
阳光温暖,一扫前几日的阴寒。
王熙凤坐在石凳上,看着天边的风景。
她身着桃红撒花袄,下穿大红洋绉银鼠皮裙,腰间襟带束着腰身,后面披着青缎的大披风,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和煦的微风拂来,她螓首稍稍低了低,纤纤玉手将散落下来的几根青丝挽到耳后。
这番美景教一旁正在刺绣的平儿都看呆了,长叹道:“时间过的好快,还有不到三个月姑娘你就要成亲了。”
王熙凤闻言也有些怅然若失,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不再是王家人了......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排空,没好气地道:
“光说我,你难道跑的掉?”
平儿脸色微变,苦笑着说道:
“小姐,你不会真让我通房吧?”
王熙凤眉梢一皱,上下地打量了一眼平儿,沉声道:
“你以为我想?别家都是如此,若到我这就变了,岂不是显得我善妒?”
平儿心说难道不是?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只是摇了摇头,转而道:
“也不知道这琏二爷的腿伤什么时候能治好,可别到了成亲的时候都还站不起,那可就麻烦了......”
王熙凤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此外,她还想到,成亲的时候,王家目前地位最高的叔父刚好不在神京,少了许多脸面,一时间美眸中闪过几分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