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众人的目光随着王熙凤看过去。
只见袭人和晴雯并肩走了过来,都还是在贾府时的装扮,只袭人的肚子显怀了些。
“给太太和几位姑娘请安,”袭人脸上再不见昔日怡红院大丫鬟的得意,许是因为怀有身孕,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多谢琏奶奶收留我们,要不然我们两个怕是早就流落街头了。”
邢夫人不忍:“没想到你们两个也在这里,便好好在这里过活,待孩子生下来,在府里干活儿也能养活的,宝玉也还好,只自你们两个离开后,他如今痴痴呆呆的,旁人说三句话他最多听进去一句,待日后有机会见了,你们就晓得了。”
晴雯双眼一亮,双目灼灼的看着邢夫人:“太太是说宝玉他没事?”
邢夫人点点头:“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便是家里生了变故,宝玉也没受什么苦,只你们两个离开后宝玉便有些痴痴呆呆的,今儿琏哥儿将他们送去庄子上了,待这阵儿过去了,咱们再想法子安置宝玉,你们两个且听琏奶奶的罢。”
在场的人也都知道王熙凤之前管着荣国府,对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既然她肯搭把手,别的事情倒也不必太着急。
总归人没事才是头等要紧的。
也是这时候,门房的婆子带着薛宝钗过来了,薛宝钗冷不丁在贾宅里头见到袭人和晴雯,先是一震,随后便注意到袭人的肚子。
薛宝钗微微笑了笑:“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怎就不巧了?正缺宝姐姐呢!”林黛玉见薛宝钗脸上神色淡淡,便主动搭话,“宝姐姐可是也听说了舅舅他们被放回来了的消息过来的?”
薛宝钗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许:“是呢,在家里头冷不丁听说贾家无罪的人都发还回来了,我一着急就来凤姐姐家了,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林绯羽温和一笑:“哪儿就晚了?咱们也是刚到的,琏表哥刚派人送了舅母回来,二舅舅他们去庄子上了,宝玉也一并过去了。”
薛宝钗听到贾宝玉的名字时,眸中神色一闪,很快就看向了袭人和晴雯:“宝玉去了庄子上,怎么你们两个却在凤姐姐这里?”
“是我让她们留在我们家的,”王熙凤越过中间站的探春和惜春,走到了袭人身边,“庄子上的条件到底比不得我们家,等袭人平安生下孩子再说罢。”
林绯羽注意到薛宝钗身后的丫鬟手中捧着东西,便询问道:“你也是来送东西的?”
“既然住在凤姐姐家,这些想必也用不上了,”薛宝钗一张银盘似的脸上浮现点点愁绪,“这些我就给凤姐姐了,下回姐夫去庄子上的时候,替我交给姨夫便是。”
薛宝钗一开口,林绯羽就明白她这是怕旁人拿她和贾宝玉打趣,便索性将东西交给贾政,再由贾政去分,她送去的东西也能安然到贾宝玉手里。
“上回姨妈去吊唁外祖母的时候,家中的往来之人实在太多便没有多问,怎的数日不见,姨妈脸色瞧着差了那么多?”
林绯羽还记得贾母丧仪期间见到薛姨妈时,即便是敷了粉也难掩脸色憔悴与苍白,鬓间更是平添了些许银丝,不过从荣国府搬出来短短月余,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听闻林绯羽相问,薛宝钗神色一顿,很快就低下了头去:“兄长不争气,母亲为着她的事情又气又急,如今着急忙慌的想要给哥哥说门婚事,可托人托了许久,昨儿才总算是有了音讯,还不知对方如何呢,只说待过些日子了悄悄寻个时机相看一番……”
听到薛蟠的婚事,林绯羽冷不丁就想起了夏金桂,她踟蹰了片刻,便试探着开口:“可是夏家的女儿?”
薛宝钗脸上的震惊还未收回,林绯羽就明白了。
果真是她!
“林姐姐居然知道她?”
林绯羽不好直接说夏金桂不好,只得婉转提醒:“忘了是在那里听说过一回,让姨妈多派人出去打听一番,务必要将对方的底细弄清楚,也好让薛家兄长满意些。”
林绯羽虽然提醒的委婉,但薛宝钗是个聪明人,从她的踟蹰和思虑上便明白了对方或许是有些不如意的地方。
明白了林绯羽的用意,薛宝钗感激的答谢:“多谢林姐姐提醒,若非姐姐提醒,我也要跟母亲一般欢喜的傻了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忘了去弄清楚了。”
林绯羽知晓薛宝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自己说不得也想到了,只是没想到突破口而已,当即便含笑回应:“咱们相处的时日不短,不必这样客气。”
况且薛蟠还曾在过节时给她们姐妹准备了礼物,这番就当是报答他了。
“再则,二舅母如今要被处置,薛姨妈心头肯定难过,宝姐姐得了空多陪陪姨妈,免得她伤思。”
林黛玉想起薛姨妈对她和姐姐的关心,也叮嘱了薛宝钗一句:“薛家哥哥的婚事姨妈也不必着急,慢慢挑着便是,左右如今还来得及,不必急赶着定下来。”
林黛玉这样说其实也有她自个儿的私心,想着在茗礼堂里一块儿读书的香菱,知道薛蟠是个混的,万一他娶进门的嫡妻是个容不下人的,也好让香菱松快两年。
听到林黛玉这么说,林绯羽就晓得她是在替香菱着想,当下也不隐瞒,径直问薛宝钗:“我还记得在外祖母家中时,香菱不是说要去你身边么,怎么出来没带她?”
薛宝钗叹了口气:“说起来,香菱也是个命苦的,前儿兄长醉酒,不慎伤了她,她近来都在家中养身子,怕是有阵子不能出门了。”
其他人不明白养身子是什么意思,王熙凤是过来人,她自然懂得,想到香菱的人品模样,她不由得暗恨:“好好的一朵鲜花竟被摧残至斯!”
“谁说不是?都是兄长造的孽,偏母亲还一味护着他,我想着等香菱身子养好了,且看她自个儿的意思罢,在府里或去或留都由着她罢,也算是替兄长积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