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寨时他已经对这个山寨有过初步的观察,虽然房屋散落在三面山坡上,但数量不多,走一遍不会消耗太多的时间。
他穿行在暗黑之中,庆幸这个山寨没有养狗的人家,如果家家户户都养狗,行动起来可就困难多了。
他首先转一遍周边的房屋,一无所获,便朝南山坡走去。
记得施蕊姑娘说全寨只有三十几户,可是山寨里的房屋远远超出这个数量,不知道是她说话,还是另有原因。
不管怎样,每户都不能落下,尤其是房屋外的库房地窖。
夜静谧。
弯月西沉,夜空只有星光,仿佛整个山寨沉浸在睡梦之中。
景辛寅转悠一圈一无所获,坐在木墩上颇感失落。迟疑片刻,打算回去睡觉,好积蓄精力天亮后见机行事。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离他十几米远处闪现几个人影,打头者头戴羊头面具,这让他想起马背上的梦境,一时怀疑自己已经入睡,咬一下嘴唇感觉疼痛才断定并非梦境。
羊头面具者向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敦促,“快些跟上,离天明只有两个时辰,务必抓紧时间。”
一共只有三人,皆穿着夜行服,身后的两个人扛着镐头和铁锹,神情鬼鬼崇崇,迅速隐入北山林地。
景辛寅悄悄尾随。
深更半夜进山有何贵干?若真是猎户倒也正常,暗夜狩猎也是常有的事。问题是,他已经从施蕊姑娘口中得知梨花寨是千门巢穴,这就很可疑。
何为千门?专门以赌博为业的邪恶帮派,虽说比起打家劫舍的匪徒稍好一点,但也绝不是什么善类。
只是,这号人不去赌钱,半夜进山做什?
羊头面具者开口说话,“原来鲁王之墓在此地,在山下居住数十载浑然不知,竟然被牛兰寨的人抢先一步。”
扛着镐头的随从插嘴,“咳,牛兰寨的牛寨主是何许人也?是正经盗门传人,祖祖辈辈吃这碗,落在人后亦属正常。”
扛铁锹的随从也表示认同,“可不,传言牛兰寨乃是魏州盗门的分支,实力不容小觑,二公子还是劝寨主莫与此人为敌,没有好果子吃。”
羊头面具者突然停下,出脚踢他,“放肆!当心撕破你臭嘴?再者,并非我千门与牛兰寨作对,是他们要生吞我梨花寨!”
扛铁锹的随从赶忙低头道歉,“是是,二公子,是那姓牛的不知死活……”
扛镐的随从为他说好话,“二公子,他也是好心,莫怪罪……”想了想又说:“只是鲁王之墓已经被牛兰寨的人挖掘,里面能剩下多少油水?”
羊头面具者继续头前赶路,“莫说泄气话。虽不知是哪位鲁王之墓,只要是帝王之墓,墓穴不会小,即便是将相之墓,够他牛兰寨吃三代,岂能掏空?”
扛铁锹的随从开始说好听的话,“二公子所言即是,里面的东西他牛兰寨搁不下,多半一定还在墓内……”
扛镐头的随从起疑,“只是不知,二公子听何人所言?帝王之墓,岂会设在此种荒凉之地?从未听说此地风水有何出奇……”
羊头面具者白他一眼,“莫要过问,听我指使便可……”走几步,回头看着两个随从恐吓,“此事切不可与第三者提及,即便是我爹也要隐瞒。”
两个随从连连点头,唯唯诺诺。
景辛寅又探听到新线索,感觉事情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复杂,只是要务在身不可在此地耽搁太久,只想快些找到乐叔赶路。
转眼翻过了三座山梁,眼前终于出现一片凹地,面积广阔,内部虽然散落着丘陵,但总体地势呈现凹形,景辛寅一眼看出此处风水极佳。
此处确实是个坟场,一路看见许多坟墓,大概周边几个村寨,都把生老病死之人埋到此处。
景辛寅隐隐感觉自己曾经到过此地,只是自己生平初次远行如何可能?猛然醒悟,与自己梦境吻合,当真是无法说通的怪事。
仔细分析羊头面具者的话,其意是:在这个明坟下面隐藏着一个庞大的暗墓,是大秦王朝某个帝王之墓。
在他忖度之际,前面突然发生打斗场面。那三人与突然闯出的一伙人战在一处,靠近观察,对方人数多出三人,形成六打三的局面。
先前通过他们之间的谈话,可以断定戴羊头面具者是梨花寨二公子,看身手也不错,一战三不落下风,可他的两个随从却是节节败退,场面险象环生。
突然出现的那伙人或许是牛兰寨的人,但景辛寅不想偏袒任何一方,说白了皆是吃黑饭之人,死一个少一个,何况此时出手容易暴露自己。
双方打斗一阵,梨花寨二公子大声喝问:“你们可是牛兰寨盗门之人?为何到我梨花寨地界撒野?!”
双方处在暂停状态,对方也都穿着黑色的夜行服,脸上蒙着黑布。
其中一人冷笑,嗓音粗野,“呜哈哈!什么道门、佛门,老子可是坟头钻出的恶鬼,要掏几位的心肝下酒菜!呜哈哈……”
二公子的两个随从吓破胆,浑身哆嗦着要逃,但又担心主子怪罪。
其中一个哀求,“二公子,赶紧逃吧?听那嗓音,哪里是人类?”
就在此时,从周边的草丛里飞出一人来。
景辛寅一眼认出是施蕊姑娘,原来她一直跟随后面,自己居然毫不察觉?顿觉脸面发烫。
她一出手,对方很快出于下风,二公子和两个随从奋力抗击,那伙神秘人只得仓皇逃窜。
施蕊姑娘再一次显露阴辣的一面,嗓音尖利,“二兄莫追!分明是盗门之人,莫伤及性命……”
二公子停下,“盗门又如何?杀一个少一个……”又盯视着自己的妹妹,“施蕊,原来你一直跟踪我?”
施蕊姑娘一阵坏笑,“哈哈哈!二兄要背着小妹行事,简直是痴心妄想……”
二公子收剑靠近,“莫淘气,二兄何时有好事不带上你?今夜之事太过危险,所以没叫上你……”
施蕊姑娘当然不信,“哼,莫哄我,二兄动何心事当我不知?”又往好里说:“二兄也莫怪小妹贸失,若是我未跟随,你早被牛兰寨的人所伤……以后还敢擅自行事吗?”
二公子采下眉头,考虑一阵敷衍,“二兄只是前来探明情况,想验证一下,逸芊姑是否撒谎。”
施蕊姑娘激灵一下,“那贱人说些什么?牛兰寨的人果真盗墓发迹?还有,他们的赌技源自墓中秘笈,否则不可能战胜我千门赌术。”
二公子摇头否认,“绝无此事。逸芊姑娘如何知晓盗门之事?只是告诉我,她来拜祭亡母时,遇见过那些神秘之人……”
施蕊姑娘撇嘴不信,“二兄,还不快些摘下头具?小妹也好通过面色分辨你是否在撒谎。”
二公子上前献殷勤,伸出胳膊揽着自己的妹妹,“施蕊,二兄何时骗过你?那些神秘人你也见到了,赶紧回去吧……”
两个随从也紧缩着身子哀求,
“是啊,荒郊野岭阴森之极,快些离开才好。”
“或许当真有恶鬼出没……”
施蕊姑娘甩开二公子的手臂,质问:“少来,那贱人现在何处?带我去见她,本姑娘要当面对质。”
二公子悻悻不悦,“哎呀,小妹,莫总说她是贱人,如今可是你二嫂,能不能考虑一下二兄的感受?”
施蕊姑娘撇嘴,“哧哎,想得倒是美?想让我叫她一声二嫂,除非让她跪下来?食我的脚背……”又反问:“二兄也莫自作多情,那贱人好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何曾答应嫁给你?”
二公子咽住,“这……”
藏在暗处的景辛寅脑子突然开窍,暂时无法找到乐叔,何不先去救出那个可怜女子?救人毕竟是一件善事,何况她是好人。
他记起二公子在山寨里出现时的情况,只要率先回踩他的来路,就有可能找到那个女子,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猜到她被控制起来。
景辛寅想到这里,施展遁术眨眼消失。
回去时,他才意识到走了很远的路,不得不施展庆功踏树而行,这样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他很快回到南山坡。
这里的房屋相对稀少,定睛观察,当中有一栋房屋格外醒目,面积非但比其它房屋大,屋顶还铺有琉璃瓦,栅栏内的院子整洁宽敞。
景辛寅断定那栋房屋就是二公子居住的房屋,看来他并不与家人住在一起,或者在外建有私房。
他悄无声息地跃入院中,首先一间一间地窥探,夏季窗户虚掩容易挑开缝隙。
主屋空着,左边的小屋里有一个上了年岁的男人憨睡着,应该是侍从。
他又去查看马棚和仓库,皆无可疑之处。
沉思片刻,去菜园寻找蛛丝马迹,果然发现隆起的地窖盖头。
心想,那里才是最可疑之处。通常人在做阴暗勾当时,会选择最卑劣的手段。
走过去查看,用枯草做成的盖子开着一条缝隙,应该是为了通风。
他轻轻地移开盖子,往里探。
里面光线更暗,但依旧逃不过他的夜视眼,一根株子上捆绑着一个姑娘,身体是坐姿,嘴里塞着东西,头靠在株子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