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叔嘴一歪斜,笑出声来,“哈哈,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是用罩具装扮。我在古墓中说过,那是千门豢养的老虎,体形特别巨大,身上带有黑色条纹,所以唤作黑虎……焚烧尸体前,我有幸瞟上一眼。”
景辛寅点头,“若是这样拿到不稀奇。只是,装扮后实力大增,前爪更加锋利坚韧,牙齿变得更长,尤其是那对扑腾的翅膀更为神奇,常人岂能做到?”
乐叔亦有同感,“不错,着实神奇,单是那恐怖外相,也会让对手放弃抵抗。所以说,这个千门非同一般,非但精于赌术,还会使用奇毒和机关术。”
景辛寅江湖阅历浅薄,赶忙讨教,“机关术果真如此强悍?那对翅膀实在是逼真,能够带动那般笨重之物上升。”
乐叔诡秘一笑,“贤侄,你尚未遇到机关门中的高人,跟他们比起来这只是雕虫小技。”
景辛连连点头,“若如此,我们务必更加谨慎,后面的路,艰难险阻不会少。”
雨势逐渐变大,二人下马,站在一棵大柳树下避雨。
乐叔仰望着浓厚的云层说:“看样子这雨不会停,进入梅雨季节,一下便是数日,甚至十几天。”
景辛寅皱起眉头担忧,“那如何是好?我们已经耽搁两日之久,如此下去何时才能抵达梁州?”
乐叔安抚,“贤侄,急不得,人不可与天争,这一点刺史大人早已考虑在内,即便晚些时日,也不会怪罪。”
景辛寅有些纠结,“话虽如此,可我于心不安忍者。”思量一下,说:“雨势特别大时,找客栈歇息;雨势变小,即刻赶路。如此可好?”
乐叔点头,“我无异议。前面有个村落,经过时买两件斗蓬和斗笠。我年少时常在外行走,这点困难吓不倒我。”
待雨稍小,二人便快马加鞭,奔向前面的村庄。
并非天公不作美,每年到这个季节阴雨连绵。倘若哪年雨少倒属反常,赶上那样的年头,多半会遭遇旱灾。届时,百姓又要忍饥挨饿,经常能够看见街头饿死之人。
梅雨季节,道路泥泞。
非但车马难行,徒步行走也会下陷,鞋底鞋背沾满淤泥,行走起来非常困难,而且鞋子极易损坏。
倘若一直坐于马背,倒也无碍,但是泥泞之路对马匹更是一大考验,一脚踩不稳会下陷半尺,一不小心便会骨折断腿。
二位皆是惜马之人,这样的路舍不得给马匹增加负重,常常牵着缰绳赶路。即使如此,两匹马经常陷入泥坑挣扎。
景辛寅经历之后,方领悟行军打仗之苦。通常不是战死,而是被劳累致死,加上饥饿、瘟疫、病魔,死于非命者不计其数。
有时候,老天也会跟你开不大不小的玩笑。
你刚刚找一家客栈避雨,尚未安睡,雨戛然停止出日头,只好继续赶路,可是不到半个时辰,又是大雨滂沱。
当你被天公折腾得筋疲力尽,一定会狠下以来进客栈休息。
呼呼睡过一夜,早晨起来雨势不大,便决定上路。
但走着走着,头顶乌云密布,骤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吹得你步履维艰,每挺进一步都很费力。
二人会武功不假,但内力毕竟有限,不可一直施放,那可是御敌打斗之用,并非平日常态之力,要不说武士种地不如农夫,其理就在于此。
一日,二人冒着艰难险阻来到一条河边,被湍急河流阻挡,好在雨暂且停止。
正值雨季,河水暴涨,宽度增加数倍,红色的泥水疾速奔涌,看上一眼都会头晕目眩。
景辛寅四处张望,小声嘀咕,“这可如何是好?即便人能淌过,马匹如何过得?”
乐叔转了好几圈,嘀咕,“附近应该有摆渡翁,每到雨季,有专吃这碗饭者。”又看着他安抚,“贤侄莫急,兜囊里有钱,不怕花不出去。”
景辛寅感叹,“此处四周山峦环抱,也不知道周边有无村落”
正当他犯愁之际,一个村姑端着浣洗之物,从一条长满草木的小路走过来,样貌很清秀,容易吸引路人。
景辛寅喜出望外,举起手臂想打招呼,但又有些羞于启齿。
乐叔立马取笑,“贤侄,一路上我发现你有一弱点,一遇见貌美女子便脸红。这可不好,男人要脸皮厚些才行。”说归说,他自己向那女子挥起了手,“这位姑娘——,能打听一些事吗?”说着迈近。
姑娘大约十七八岁,正处花季,并不害羞,嗓音也特别好听,“好,大叔您问。”
景辛寅跟随靠近,本能地打量女子的容貌。
见她穿一身粉色带花纹的衣裙,身材纤细,四肢和上身比例恰到好处,胸部丰腴,走起路来弹性极佳,柔美中富有节奏。
再看她的发髻俊秀尽显,非但发丝黝黑,且形状有形,露出的几根小细辫格外醒目。
看来家境尚可,否则不会有这般脱俗的装束和水灵气质。
乐叔上前温声询问:“姑娘,我二人乃是过路客,想过这条河,不知附近有无桥梁?”
姑娘望着湍急的河流说:“原本是有,但已被洪水淹没……”指了指说:“瞧那边,不是有几根突起之物?那是桥揽。”
乐叔遥望一眼,回头看着姑娘,“那这里可有摆渡者?我们会付钱。”
姑娘四处望望,说:“村里是有几位摆渡为业者,楚茵外公便是,如何不见人影?”
乐叔听罢露出笑容,扭头看一眼景辛寅,“你听,我说会有吃这碗饭者。”又看着姑娘问:“村庄在何处?叫何名?”
姑娘扭身,指了指,“在那边,被那座小山阻挡看不见。叫乌龙庄。”挑起眼帘,窥视一眼景辛寅,面色绯红。
景辛寅插一句,“乌龙庄有多大?人口几多?”
姑娘不敢抬头看他,想必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帅气的少年,“倒也不大,约七八百号人……”
乐叔嘴张得有点大,“这还小?达到里级,普通村庄也就三四百号人。”
姑娘点头,“嗯,村官是叫里正。”
景辛寅赶忙说:“你去浣洗,待你洗完一同入村。”
姑娘点头,像是很开心,“我会很快洗完。”
河边有一个天然搓衣板,还有一个石墩。
姑娘坐于石墩,搓着衣服跟他们说话,“这雨没完没了地下,真是让人心烦,好不容易停下,我立马出来浣洗。”
乐叔似乎对这女子有好感,套近乎,“不知如何称呼?虽素昧平生,但也要有个称呼才好。”
姑娘有些害羞,“我姓张,叫雨姗,有一个雨字,嘻嘻。”
景辛寅点头,“好听的名字,不知家里做何营生?”
朱雨姗搓着衣服不看他,“种田为生的庄稼人……”
景辛寅白一眼纤嫩的玉手,陡然起疑,但也未说穿。
只顾问询,“这条河不小,不知叫何名?”
朱雨姗反应有些吃惊,“敢情二位是初次路过?淄河算是大河,很少有人不知。”抬头看一眼,河边吃草的两匹马说:“好骏的马,你们可是生意人?”
乐叔抢话,“对,是生意人,贩卖布匹、盐之类日常用品。”
朱雨姗又抬头望一眼,“马身上因何不见货物?”
乐叔淡然一笑,“这一趟跑空,未能采到想要的货物。”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谈着。
朱雨姗虽然面带羞容,却很健谈,将寂寥的时间打发。
她所带的浣洗衣物不多,不足两刻钟便洗完。
乐叔去牵来马,三人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朱雨姗稀罕马,腾出一只手抚摸那匹红枣驹,“如此健硕的马还第一次瞧见,单看皮毛便知是上等物。”又去抚摸黑珍珠,“这只也不错,黑得像木炭,想象中只有那些武将才可驾驭……”仰视着二人,“你二人必定是富足商人,否则如何买得起?”
景辛寅感觉,村姑远比自己的年龄成熟,便多看一眼。
乐叔憨厚一笑,“虽然谈不上富足,但这些年走南闯北赚得一些钱。小富小贵,不值一提。”
刚才还有雨点,这会儿又放晴出日头。
路边的丛林,叽叽喳喳有鸟叫和虫鸣声,一棵杨柳上,扑棱棱串起几只小鸟,增添几分欢快。
绕过低矮的山峦,一片宽阔地呈现在眼前,使人心境豁然开朗。
长满庄稼的田野,环抱着秀丽村庄,远看好似一朵巨型蘑菇。
向前缓行,村落房屋逐渐清晰。
虽然是村庄,房屋却是齐整气派,有些屋顶铺上了琉璃瓦片,甚至有双层建筑,在阳光照耀下格外醒目。
景辛寅不由自主地感叹,“这乌龙庄好气派,规模好比乡镇,房屋好比城堡。”
乐叔亦感叹,“不错,莫不是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
朱雨姗小手捂嘴笑,“嘻嘻,哪有那般美?只不过村中有几户陶瓷商贩,修筑楼屋而已……”
景辛寅会意点头,“难怪,时下陶瓷业兴旺,富甲一方者不少见,就连当地百姓也沾光,不足为奇。”
气氛显得格外温馨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