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逐渐恢复正常意识,慌忙将赌桌上的银锭装入钱袋之中,一边提醒王二犬,“兄弟,莫在此处闹腾,赶紧带上女儿回你榆树沟去……”
大公子贪婪地盯视着牛三手中的钱袋,恨不能冲上去抢夺,“喂,牛三,要不要我二人再赌上一局?”
牛三连连摆手,面色阴沉,“今日到此为止,改日再战……我赶回去与寨主商议,另定时日……”背上钱袋冷笑,“劝你赶紧备好赌资,前番一战,输得一干二净,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哈哈哈……”
大公子噎住,指着他,“你……”
寨主听罢面色紫暗,向长子做个手势,“你无需多言,赶紧放他离开……”背过身去站立。
逸芊姑娘向景辛寅话别,“恩人,千万要保重……”
景辛寅微笑相送,“好,你放心去吧,我留下来处置一些私事……”送两步,“日后路过此地,我一定会去探望……”
逸芊姑娘依依不舍地点头,“嗯……”
王二犬出屋前提醒他,“我劝你尽早离开此地……”
施蕊姑娘努嘴嘀咕,“赶紧滚吧,莫装好人……”
屋内只剩下本寨人,气氛反而变得沉闷起来。
二公子依旧为失去逸芊姑娘感到心痛,坐到一旁一句话也不说。
大公子则为筹备赌资之事发愁,“眼下,盗门赌技算是破解,可是如何凑齐巨额赌资?可否暂且向官府借贷?”
寨主在外人面前感觉没有颜面,一直那样背对着站立,“说得倒是轻巧,你以为官银如此好借?那些官吏哪个好说话?向来以索取为乐。”
施蕊姑娘眨巴着眼睫思索,“付高额利息,或许有动心者。”
寨主鼻孔挤出动静,“哼,主意倒是不错,只是前番一战输得太惨,恐怕无人再相信,我千门可以胜出。”
商谈要事,下人纷纷回避。
施蕊姑娘继续琢磨,“那,改变战法,与盗门小赌多战,积小成多,采取滚雪球之法。”
大公子抢话,“盗门不傻,岂肯配合你?小输几场便会停止,去研究反破解之法,再来复战。”
景辛寅向来抵触这一行,停留只为寻找乐叔下落。
见到主家为难,进献一策,“何不与盗门言和?日后各走各路,盗门毕竟不以开赌坊为业。”
大公子笑他天真,“言和,谈何容易?要知道人心险恶,盗门定然想方设法吞食我千门。”
景辛寅轻叹一嗓,“话虽如此,事情总会有解决之法,何不面谈?”
施蕊姑娘媚眼一闪,注视着他,“英雄可否愿意相助?只要你肯出面,那牛兰寨人谁敢说不?”
景辛寅摆手谦虚,“小姐言重,我岂有此等威慑力?”
施蕊姑娘坐到他对面,目光相对,“英雄莫要谦虚,你在林中斗杀怪兽之事传遍大江南北,今日赌局又是大显身手,盗门岂能不惧?”
其实,这一家人在故意营造气氛,想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山寨出头。
大公子添加暧昧话语,“我高家人可是有情有义,酒宴上,父亲也曾提及你二人婚事,可要珍惜……”
景辛寅又是脸红,“二者牵扯一处,恐怕不妥……”
施蕊姑娘害羞起来,更显千娇百媚,回头向长兄撒娇,“哎呀,长兄……小妹说过莫提此事,听起来像是在做交易……”
寨主终于转过身来,做出一副憨厚之相来,“欸?这如何是交易?男大当婚,女大当家,此乃天经地义之事;英雄配佳人,同样自古提倡。”
大公子与父亲一唱一和,“就是,入情入理,美满姻缘。”
景辛寅内心非常清醒,若想尽快找到乐叔,务必打入高家内部,否则根本无法找到线索。
施蕊姑娘似乎从他眼中看到希望,表现得更为妩媚动人,“嘻嘻,爹和兄长说话皆不留情,我一姑娘家脸往哪儿搁呀?再则说,人家才貌双全,英雄了得,岂会相中我这山野民女?”
景辛寅赶忙开口,“姑娘言重,切莫误解……”顺势切入,“咳,此事暂且搁置,等搞定此事再议不迟……”
二公子陡然起身,冷言冷语,“身为男儿,磨磨唧唧……你莫非当真喜欢逸芊姑娘?快些去找她,莫在我高家碍眼……”
寨主赶忙做手势驱赶他,“逆子,你赶紧离开,少在这里掺和……滚滚滚……”
二公子悻悻离开。
景辛寅便主动提议,“寨主定个时间,一同去盗门求和,可好?”
寨主大喜,“少英雄,你想通啦?”
兄妹二人同样高兴,大公子向他竖起大拇指,“欸,这才是好男儿!”
施蕊姑娘拿话堵兄长的嘴,“长兄也要少插嘴,快去照顾好神调门两位大仙,说不定还要劳烦人家……”
大公子连忙点头,“小妹言之有理,日后用处多多……”说着离开。
景辛寅又问:“牛兰寨距离梨花寨多远?赛中人口多少?这些情况务必了解清楚。”
施蕊姑娘抢先回话,“不远,五里左右,人口略多一些,约三百号人。”
寨主思路却不在这里,“暂且不谈会面之事,眼下有更为要紧之事……”
景辛寅早知道寨主不想谋和,便顺着对方,“全听寨主之意。”
三人便围坐在一起,商讨大事。
乐叔被关押在狭窄的山洞之内。
身体捆绑在一根石柱上,越挣扎越紧绷,只得老老实实睡觉,熬过一夜。
醒来时已是中午,但洞内光线依旧昏暗,只有滴水声证明自己还活着。
几个看守非常谨慎,吃饭时也不给他松绑,一勺一勺地给他喂。
乐叔可谓是老江湖,打算动用激将法,摆出一副戏谑的表情,“你在家中,对老母可曾这般孝顺?”
对方一激便怒,腾出手来扇他一记耳光,“老东西,当真不知死活!你以为老子想喂你吗?饿死你怕无法交差……”没好气地继续喂,饭粒掉一地,“能不能好好吃?当心撕破你这张破嘴!”
乐叔故意呛到,喷他一脸饭菜,“噎,噎到啦……水,水……”
年轻看守蹦起来大骂,“好你个老东西!简直活腻啦……”用衣袖擦拭着脸,抬起脚来要踢。
年长看守从外面跑进来制止,“吵什么吵?你连个饭都喂不好,还能做什?让我来……”拿起水袋,打开盖子放到乐叔的嘴里,“来,慢些喝……寨主有令,不得怠慢,你打死他会有好果子吃吗?”
年轻看守没好气地往外走,乐叔喝口水吐出去溅他一身,“年轻人脾气不小,有本事来杀我?”
年轻看守腾地转身,扑上来,“今日非取你性命!”
年长看守起身阻拦,“不可冲动!这里交给我,你守在外面不要进入……”
年轻看守气急败坏地胡乱出脚,最终被推到洞外。
年长看守态度稍好些,蹲下来与他交流,“你还是吃些,即便是死,也不做那饿死鬼,何况尚未接到斩首令。”
乐叔趁机打探,“杀我之前,可告诉我你们是何许人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年长看守淡然一笑,“暂且莫问,待收到斩首令,我必告之。”
乐叔确实感到饥饿,点头顺从,“也罢,瞧你顺眼,不为难你。”
年长看守一边喂,一边开导,“易经有云:人命天定也。人活一世,指不定何时遭遇不幸,处变不惊、随遇而安方为明智。”
乐叔嘴一张一合地配合,心里在寻找突破口,“瞧我生得骨瘦如柴,又一把年纪,至于如此谨慎?即便解开绳索,也未必有本事逃脱。”
年长看守表情不以为然,“庄子言: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使得万年船。看那后生具备逆天本领,量你亦非泛泛之辈也,呵呵……”
乐叔细小的眼睛亮闪一下,顺势打探,“我那侄儿可安好?现在何处?”
年长看守感到言失,避而不答,“暂且莫问。料想,那后生安好,你便安好。还需耐心等待,也许不会太久。”
乐叔便觉察几分,情绪稍微稳定,对他表示好感,“老兄,张口闭口皆是圣言,学识渊博,你我二人可否以兄弟相称?”
年长看守被夸得喜形于色,但还是摆手,“兄弟言过其实,我只是喜好而已……即便你我兄弟相称,此刻我亦无法救你脱离苦海,请稍安勿躁才好。”
乐叔点头,心想:这真是应了那句话——软水坚于顽石。
吃过午饭,年长看守离开,乐叔独自思索。
回想昨夜发生的整个过程,感觉其中疑点颇多。
那条山路开在深山老林,据说要翻越三十八座山,绕过七十九道岗弯。好心人提醒须倍加小心,曾经无数过客迷失山林永无归还,或是遭遇劫匪,或是丧命于野兽之口,林中遍地白骨。
乐叔曾提议在附近村寨借宿,空出一个完整的白昼穿越山林,但被拒绝。
景辛寅赶路心切,一马当先。虽然缓行却并不轻松,能在颠簸的马背上睡眠,绝非常人可为,为的是夜里醒来守护他。
乐叔一直与前面的马匹保持五丈左右的距离,靠得过近,怕马蹄声会惊醒他;离得过远,又担心他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