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伙子跑了过来:“哟,客官!咱们这儿是镇上最气派的酒馆,你尽管要,保准儿要什么有什么!”
“哦,要什么有什么?那好,”盖楚雁挨窗坐了,道:“先来两碗颜似冰霜,菜呢,要猪八戒大闹通天河、牵牛爬坡三尺高、池鲫嬉水水如涟、阿谀奉承拍马屁、碧波传来嗒嗒声、盘丝洞悟空遭罗织,最后再用悟空开路,八戒断后熬个汤。”
看着伙计大睁着双眼不知所措的样子,盖楚雁又道:“酒要‘出淤泥而不染’,茶要‘十分锐利’,点心要一盘‘花儿待放’,再来一盘‘琼楼玉宇一轮满’。”
说罢,洋洋得意地瞥过伙计,看着冷飞霜。
冷飞霜嗤笑一声,道:“伙计,来两碗冷面,菜要猪下水、花生米、鱼皮花生、溜三样、清水马蹄、精制猴头。瞧你吃的这些东西!汤呢,伙计,你用猴头和猪尾巴熬就成。”
说完,她睨了盖楚雁一眼,又道:“酒是‘莲花白’,茶是‘毛尖’,点心是‘花卷’和‘天堂月饼’。”
盖楚雁惟有咂舌称赞。
不一会,菜上来了,味道的确不错。
两人精精有味的边吃边聊:“飞霜,呆会儿你给二娘买些东西,这些年她一直害怕你记恨前事,不肯原谅她当年的无奈,日子过的一点都不开心!如今好了,你居然来看她、又给她买东西,她不知得多高兴呢!
守得云开见月明,苦尽甘来,冬去春来,雪终于化了……”
盖楚雁越说越高兴,越说越不贴题,开始不着边际的咬文嚼字。
冷飞霜静静听着,并未答言。
半响,盖楚雁胡乱的感慨完了,才正颜道:“飞霜,竟真如秦良玉所说的,其实你更爱你的妈妈,对吗?”
这句话让人很难受,冷飞霜斜眼向窗外无穷的萧木瞧去,那银灰的树干、银灰的树枝,艳阳映衬下那样娴淑、秀雅,就象与世无争的倾城绝色。
她也不由想起阮凤竹。
她不得不承认,阮凤竹的美是风韵绝代、无可比及的美;是那种令人一见倾心、再无可拔的美;如果这种美,阮凤竹非常地珍惜、尊重,那么,这世上岂不少了许多因她而起的纷争?
那么,像盖九霄、爹爹、盖楚鸿甚至柳域,都不可能到那等入迷的境地;如果这种美,阮凤竹将之转化为娴淑秀雅,那么,她绝不可能明枪执杖的、极其毒辣的公然毁无情帮几十年基业于旦夕。
哦,当然,冷飞霜想,她不可能是那样好,因为从十六年前的无耻行径便可窥端倪,阮凤竹根本不是好女人,甚至她想都没有想过做好女人!
更不用说好母亲了。
冷飞霜不觉脸色阴沉,浑身的气质更加森冷:“是的,我更爱她,因为她是我妈妈。很小的时候,我依稀记得,那一次我病了,爹爹抱我下山找大夫。一路上我不歇气的喊‘娘,我要娘’!我喊了一路,爹爹难过了一路,那个时候,我爱的妈妈在哪里?
那个时候,我爱的妈妈在哪里?
在陪着别的男人,在陪着别人的孩子!
后来,我的病好了,心痛却永远好不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是孤儿、爹依然是形单影只的过日子。
我们父女就这样的可怜,可叹!
爹爹从不跟我说这些事,直到七岁那一年,杨琼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这才明白,原来我日日想夜夜盼的娘,爹时时刻刻放不下的妻子,竟是个不知廉耻令万人唾骂的贱女子!”
冷飞霜的恨怨不可扼制,象借了风势快速燃烧的野草,眼睛在火光里映的通红,这种红是带了血腥的红!
“不,我们不相信二娘是坏人!冷飞霜,”盖楚雁沉了脸,凝声道:
“你不能这样说她。二娘是善良本份人,她一直都是高贵的、正派的,漫说当年的情形漏洞百出,便是安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来,咱们仍相信二娘的为人!
飞霜,如果你对二娘的误会依旧坚持的话,紫檀堡不欢迎你!”
冷飞霜一皱眉,暗道:“怎的如此不省事,把心里话都告诉了她?阮凤竹对她有十几年的抚养之恩,说到底,是比我亲近的。唉,莫要因小失大!”
想想此来目的,冷飞霜隐忍了,换作温言道:“也许你说的对,我对她果真有误会。希望这误会尽快的冰消雪逝,那么,就连爹爹也放下了心头巨石。”
盖楚雁这才回嗔作喜。
勉为其难,冷飞霜到底买了点东西。
路上恰逢阮凤竹,阮凤竹果真很喜欢,可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连日的精心照料,使盖飞雪可以自行活动了,可是盖九霄依旧反对亲事。
任凭章道平说破嘴,盖九霄一口咬定要看柳子逸的日后表现。
章道平无法,又兼要事在身故而告辞。
这段日子里,阮凤竹与冷飞霜可谓形影不离,感情倍增。
阮凤竹真的很幸福,女儿的言听计从恭亲孝敬,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可又疑是身在梦中。
这一日,盖楚雁闻到院中有刺鼻的香味,忙跑到厨房一看,却是冷飞霜。
“喂,好香啊!飞霜你做的什么?”
盖楚雁作势一嗅,笑嘻嘻的凑近。
“这是用白术、远志、枣仁、柏子仁、合欢花煎成的药。对夜间失寐极具疗效。”
“是么?药还这般香么?我得先尝尝。”说着,伸手欲端。
“不行!”
冷飞霜断然拒绝,由于拒绝的过于生硬,他俩同时愣住了。
“哦,”冷飞霜像是为难,又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这药汤,是……”
“是炖给二娘喝的,对吧?”
盖楚雁立时自作聪明的猜测起来,“二娘总猜疑你不是真心的原谅她,仍然记恨她,她伤心着呢!她也真不容易,这些年日日夜夜的惦记你,飞霜,咱们身为儿女的得多体谅她们的难处。
你做的很是,应该好好孝敬二娘,这汤我不喝了。——咱们一起给二娘端过去!”
盖楚雁一头说,一头兴高采烈的双手捧了汤,奔阮凤竹的住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