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楚雁心里恶毒的骂着,脸上却不带出一点来,依旧嘿嘿的笑道:“喂,你叫什么名?是什么官儿啊?说话有皇上好使么?管用么?”
武将身后一人喝斥:“该打!这位是京城兵马司衙门的提督大人!皇后的亲表弟卢仝寿卢大人!你有话只管说。”
“哦!哦!”
盖楚雁故意倒退好几步,装作看天神似的睁大黑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一会子,方满脸赔笑无比恭敬的说道:“哦!原来是提督大人,当朝的国舅!失敬,失敬,失敬的紧哪!”
他顿了一顿,更加恭敬的说道:“那您说话一定管用喽?”
卢仝寿一捋黑髯傲然撇嘴道:“那是当然!”
盖楚雁追问道:“一定好使?”
“当然!”
盖楚雁见他豁开的两瓣嘴一抖一抖的,活像两只斗架公鸡的鸡冠,差点笑出,强忍着,更更恭敬的追问道:“比皇上的话还好使么?那你岂不是皇上了?”
“当然!”话一出口,卢仝寿便知上当,此乃口出悖逆凌迟死罪哪!!
卢仝寿双眉立陡,口中喝骂着伸掌击来。
盖楚雁不慌不忙的将点翠凤冠高高擎过头顶,嘻嘻笑道:“你只管动手!你处心积虑蓄谋着要聚凤冠于己有,眼见不成,便起歪心逼我摔碎毁了它,对么?看看,如此一来你不但是悖逆凌迟的罪,还得加上擅毁皇后凤冠之罪,哈哈,只怕要灭门九族喽!”
盖楚雁突然撩脸喝道:“快些让他们闪开道路,否则咱们同归于尽!”
卢仝寿深知凤冠乃皇后最最心爱之物,且今日百官朝贺必须得戴,倘若真的摔坏了,自己不但立不了大功,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当下只得吩咐“闪开道路!”
盖楚雁当即俯身背起妹妹,疾如离弦之箭直奔城墙上的飞抓铁索,满以为一抓即中立可脱身,岂料一抓之下手下空空无物,铁索不翼而飞!!!
盖楚雁大惊失色,再落地时,卢仝寿已哈哈怪笑着率众围拢了来。
“小辈,找什么呢?嗯?飞抓铁索么?”
卢仝寿趾高气扬一脸的得意,那猫戏老鼠的神情差点将盖楚雁气死!
卢仝寿朝后挥了挥手:“让他看看!”
一名侍卫疾行几步来到近前,手里捧着黑黝黝的飞抓铁索。
卢仝寿桀桀阴笑,突然一招饿虎扑食,狞眉瞪眼的朝兄妹二人扑来,口中喝斥:“娃娃,竟敢来皇宫盗宝,你们好大的胆子!”
盖楚雁的气恼真是非同小可,难不成真要把妹子毁在皇宫?
一瞬间他思潮翻滚。
“也罢,且看天意如何!”
最后,盖楚雁心一横,抱着盖飞雪从几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盖楚鸿与阮凤竹、秋心离开雪域山回京师时便快了许多,不几日的功夫,便来到京师的西郊。
遥望天际颢日曛曛,如丝如雾、软薄如纱的云缠缠绵绵的绕在蓝天的胸怀里,仿佛蔚蓝的孤独正需要云的陪伴,而云也如所期的伴随在蓝天周围,毫不吝惜的与之柔情缱绻。
盖楚鸿无端长叹,缕缕愁绪如云翳般漫过了心头。
耳边似乎响起《牡丹亭》的唱段:“忙处抛人闲处往,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是啊,世间只有情难诉。
盖楚鸿现在更加冷漠,更加的风骨峭峻神情愀然。
他也越来越感到自己内心的脆弱,面对这份感情,他不敢正视、无力夺取。
他恨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敢像那夜雪地里一样的,抱着人事不知的阮凤竹径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从此朝夕相伴鸾凤和鸣,没有闲言碎语、没有眼光唾骂,一切不该有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他和她!
甚至盖楚鸿又想,假设阮凤竹愿意,他宁可杀光所有胡说八道的人,杀的人们不敢去谈论他和她的事,即使落下千古骂名。
然而,这些只是想想而已。
盖楚鸿依然和阮凤竹近在咫尺心隔天涯,他依然无法如愿的对待她,爱她。
他常常一个人默默的呆呆的出神,那副血肉模糊、粉身碎骨的惨象也总是环绕在他的脑海里,睡里梦里也撂搁不下,一时一刻也撇放不下。
盖楚鸿时常在夜里被惊醒,白天白天的想,晚间晚间啄磨,总感觉或许有朝一日,那也会是自己的下场!!
盖楚鸿经常被惊出一身冷汗,心里突突的,莫名的恐惧时刻纠缠着他。
然而即使如此,犹如早春寒峭大地中吐出的草芽,在盖楚鸿的心底仍旧偷偷的认为:即使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为了她,亦是值得的。
就像是一个被涂了血咒的梦魇,充斥着那被轧成血饼的场面、那愤怒的人群、那平静的面容、还有那丝草芽般的梦幻千年藤萝般紧紧的、紧紧的缠上他,使得这个铁骨铮铮刚毅坚强的男儿汉不时的酸泪盈目。
只有偶尔抬眼,看见阮凤竹的马车不疾不徐的陪伴着自己,和她那永远注视的关切的目光,盖楚鸿的心底才能稍稍泛上一丝暖意。
虽然那目光大半是如长辈一样的。
对于盖楚鸿的发呆、怔仲、更加的难以理解,以及有时瞟过来的痛苦不堪的眼神,都令阮凤竹深深的忧心。
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劝慰他,可以让他不再忧伤。
他阴暗了脸。
自从眼睁睁瞧着马千乘惨死之后,盖楚鸿老觉的胸口像塞了烂棉絮一样,堵的他喘不上气,堵的他直想发怒。
但见阮凤竹苦恼与麻烦不断,他也只好狠命抑制,而此刻目视荒草蔓延无边,真如胸膛里聚集的恨意无尽,芟罢还生!
该怎么办?
盖楚鸿像是走在荒野中迷路的路人,不知道往哪里走才是正确的。
放弃?
还是继续这段无望的痴迷?
似乎哪一种都是不可能的。
正想着,阮凤竹不识时务的问道:“楚鸿,再往前行二十里,是一座大山,翻过大山就是京师了。”
她象是非常熟悉京师一带的地形:“日头擦山了,你说我们是连夜赶路,还是休息一晚明早再登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