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楚雁已回到了妹妹身边,问道:“雪儿妹妹累了吗?”
盖飞雪点点头。
盖楚雁忙喊道:“爹爹,大哥,咱们歇一歇吧!”
他飘身下马,取出食物分给大家。
众人各自下马,唯有盖楚鸿端坐不动。
盖九霄接过干粮,一眼瞥见扶着阮凤竹下车的秋心,原本晴朗的脸刷的落下,怒喝道:“秋心,你没有留在堡中照看榴花么?谁叫你也跟了来?!”
秋心不防,生生被盖九霄的断喝惊的腿一软,“啊呦”一声跌坐在地。
盖九霄眼内出火,直直的逼着喝问:“快说,谁叫你来的?”
秋心吓的脸色苍白,喃喃不知所措,泪汪汪求救的望向阮凤竹。
如同从十八层地狱传出的怨鬼般、幽幽狠狠、冷彻心魂的声音响起:“是我让秋心来的。”
说话的正是盖楚鸿,盖九霄怒往上撞,一声不吭的瞪住他。
盖楚鸿浑如无觉,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正眼也不瞧他,硬梆梆的屹然端坐马背,握起的拳头似是等待盖九霄一掌击来。
盖九霄不由怒骂道:“逆子、孽障、畜生!”
盖楚鸿猛地转过头冷冷盯住他,连声冷哼:“哼哼,若拂逆父母之命则为逆子,我不如阁下;若败零家业则为孽障,我也不如阁下;若辜负贤妻无情无义则为畜生,我还是不如阁下;至于葬送父母之命、断弃夫妻之恩、有辱乡民之义则为丧尽人伦神鬼不齿,我盖楚鸿更是不如阁下!”
“如你一般的逆子、孽障、畜生还有脸来骂我么?像你一样逼死父母、害死发妻、令盖氏一族蒙羞的不如畜类的东西还配活在天地间!”
盖楚鸿一字一腔都自丹田骂出,端的是声震四野,众人都被吓呆了,盖楚雁猛窜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失声叫道:“大哥,你疯了?!”
盖九霄面如死灰,眼如死鱼,惨声号叫:“兰英,这便是你为我养的好儿子!楚兰英,你睁开眼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他会骂他爹了,他竟敢骂他爹!”
一言未毕,眼中迸出泪来。
盖楚鸿挣脱了盖楚雁的手,放声回敬道:“你不配叫我娘的名姓,你一生一世对她不起,又有何面目喊她?况且,我根本也不承认是你的儿子!”
阮凤竹急道:“楚鸿,你少说一句吧!”
盖楚鸿听了,依旧绷着脸,倒没有再说话,只是斜了盖九霄一眼,包含着刺心的轻蔑、刻骨的仇恨的一眼。
盖九霄再也忍受不了了,看看风采依然的阮凤竹,再看看生来便是冤家的盖楚鸿,突然觉得活的真是腻味真是没趣!
他狂吼一声,跃身纵掌朝盖楚鸿疾雷迅风般劈头打来。
阮凤竹喝道:“大哥,须记得当年答应我的条件!”
盖九霄充耳不闻,这一掌夹着劲力无穷径往盖楚鸿的要害击去,竟是一副打死方休的神情。
盖楚鸿连眼皮也没抬,手上却毫不含糊的截住来掌。
他二人均已练至缚狮搏虎拳的第二层,但生平没有真正交过手,此刻一个怒发冲冠,一个积恨已久,真是招招凶残霸道、式式老练蛮横,打得毫不留情。
盖楚雁夹在中间,被劲风阻得踉踉跄跄的无法上前。
缚狮搏虎拳是纯刚的路子,两人全力使出,劲气带起了旋风,一时间尘土飞扬树摇地动,绿叶扑簌簌的坠落如雨。
阮凤竹大声的喝止全然无用,眼瞅着他们父子拼命而束手无策,阮凤竹气攻心肺恼撞心门,嘶声叫道:“盖九霄你全不讲信诺,当年明明白白答应我的事你就不顾了么?!楚鸿你住手好不好?”
被挤到大道旁的盖飞雪又怕又惊,“哇”的大哭出来,叫道:“爹爹,不要打了!雪儿怕,雪儿怕极了!爹爹别打了!”
盖九霄心疼女儿才立时收手,却又怒视着盖楚鸿闷哼一声,忿忿的转开头去。
阮凤竹忙拉着盖楚鸿来到车前,见他额前淌下了汗水,不由心疼得抬手为他拭去,又埋怨道:“你何苦和他斗气,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这样做有违人伦的!”
再赶路时,阮凤竹坚持盖楚鸿留在自己的车旁,而盖九霄远远的奔在前头。
遥望西天白日曛曛,斜下方一片袅袅婷婷的垂柳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如纤秀温静的少女正迎风起舞。
那细软的腰肢、飘起的裙影和不时旋飞的长发,使人分不清是绿杨在风中飞舞还是少女在翩翩起舞。
渐渐的盖飞雪忘记了刚刚的惊吓,感觉到了盖楚雁的紧张在意,眼珠骨碌绿的一转,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暗叫不妙,妹妹每当做出这种表情都说明她有了顽皮的“歪主意”。
盖楚雁刚想劝阻,盖飞雪伶牙俐齿飞快的说道:“二哥哥,我的马叫步风,你的马叫迎风,听名字都像跑得很快,就不知道到底是迎风快还是步风快,不如趁现在我们比试比试!”一言说毕,纵马驰去。
盖楚雁的心倏的吊悬起来,边追边喊道:“雪儿妹妹不用比试了,是你的马快!”
盖飞雪“咯咯咯”的欢笑着,大声叫道:“不比可不行:草鱼也叫鱼,鲨鱼也叫鱼,若是不比,草鱼和鲨鱼岂不被混为一谈?还是比一比吧!”
盖飞雪越说越兴奋,更加急促的鞭催白马,呼呼的疾风自她耳边掠过,掠得她秀发上扬,掠得她袂带飘飘裙角飞飞。
盖楚雁欲赶欲怕,倘或一个不慎雪儿妹妹摔下马来可大事不妙!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得拼命急追。远远的,仿佛传来盖飞雪嘻嘻哈哈毫不掩饰的畅笑声,夹杂着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甜净的歌声:
你看那轻轻柔柔的云,可知道它的心里装着雨?
随着风儿飞呀飞,飞过千万里。
穿着纯洁的衣裳,载着万千无暇的梦想,
随着风儿飞呀飞,飞回午夜曲。
我愿如清净的云变幻着身姿,倾诉用所有情意追逐的期许,洒落人间晨夕。
质本洁,性属雪,飞来飞去为了你。
盖飞雪异常的开心,如同一只开了笼的金丝雀,在没有任何阻挡、宽宽的官道上任由爱马肆奔的畅快淋漓。
两旁高大粗壮、绿伞一般的白杨刷刷的倒退,盖飞雪的心盛开的好似大朵的菊花,再回头,已不见了盖楚雁的踪影。
盖飞雪小嘴一撇,喜滋滋的暗想:“爹爹给我的果是匹驵马,这才行了多远,就已把追风甩到几里以外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