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九霄额上的青筋迭突着,恨不得食其肉剁其骨,就好像眼前并不是嫡亲的儿子,而是几十世的冤家仇敌:
“好畜牲!你尽管来讨公道,难道盖九霄会怕了你这小兔嵬子?!”
盖楚鸿哼道:“阮姑娘,我们走!我绝不能违备母亲要我立下的誓言,但我一生一世也绝不理这个狠心负义贼!”
盖九霄气的怒不可遏,手指颤抖着语不成句,而盖楚鸿早拉了阮凤竹扬长去了。
次日天不亮,盖楚鸿又被人召唤走了,说是西平村遭了匪人。
不大会儿,果真来了一众泥水匠察地形、描样子的要建造亭园,忙的不亦乐乎。
七彩的日头升起来了,透过虬劲多姿的梅枝观望,园中景色绚丽的令人叹为观止。
阮凤竹抱着雁儿一边和张嫂聊天,一边瞧着泥水匠干活。
她来紫檀堡两个多月了,日日夜夜对雁儿的照顾已让阮凤竹将这个可怜的孩子视如己出。
本来,阮凤竹打算病愈之后立即离开紫檀堡,然而此刻,她一来舍不得雁儿,更有那惹人挂念的执拗的小楚鸿,早成了阮凤竹心头上放不开的爱怜。
她问张嫂:“你说大哥爷俩儿整日仇人冤家似的,一见面就成乌眼鸡,终究可怎么好?”
张嫂嗒然道:“很是,凭心而论堡主的确不对,但他毕竟是父嘛!好姑娘,少堡主最听你的话,时常你得多劝着他些。”
阮凤竹发愁的晃晃头:“未必管用。鸿儿太恨大哥了。”
身后传来脚步得得,阮凤竹知是盖九霄早功练罢了。
果然盖九霄大着嗓门问询泥水匠在干什么,待得知了盖楚鸿的意图,盖九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忽见家人趋步来报:“禀堡主,门外有九位道长求见少堡主,说是早就定下的约期。”
盖九霄奇道:“那你不去禀报少堡主,找我干嘛?”
家人道:“可是少堡主出去办事尚未回来!”
盖九霄冷哼道:“瞧瞧,我盖九霄生的好儿子,出门居然不和我告知一声!说他是忤逆的一点不差!”
阮凤竹忍不住还口道:“当年你不辞而别的离堡不也没告知盖老英雄么?你不同样忤逆吗?现如今,你又有何资格骂鸿儿呢?”
本是站在自己一边的阮凤竹此刻反责备自己,盖九霄不禁哑口无言,半响,越捉摸越不对劲,肯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才使她如此的!
盖九霄愧极生怒,喝道:“是哪个多嘴的跟你说起这些往事?”
说着,一道灼辣的目光朝张嫂射去,吓得张嫂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是你自己说的。还记得么,大哥,咱们三人结拜那夜,你与二哥喝的酒气醺天醉的一塌糊涂。然后你就说是偷偷的离家,甚是挂念家中的双亲呢!”
阮凤竹不急不徐的娓娓道出,一双秀目定定的瞧着盖九霄。盖九霄回思了半天想不起茬口,只得作罢,转身对家人道:
“带我会见九位道长去。”
阮凤竹与张嫂好奇,也随后跟来躲在屏风之后观看。
九个人正等得不耐烦,盖九霄笑道:
“各位道长远路而来仙驾敝堡,实是蓬筚生辉,盖某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这九位道长生得奇形怪状,张嫂乜眼偷窥,登时唬得面无人色,瘫倒在阮凤竹身上。
阮凤竹连忙搀扶起她,幸好厅中人正在自报姓名,并未听到屏风后的声响。
一位面容黄枯眉间凄惨的道人道:“惨惨道人向盖堡主稽首。”
“贫道慠慠道人有礼了!”说话这人果真骄傲异常,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有人愤愤然接口道:“贫道愤愤道人!”
这九人的道号与长相或性格颇为相似,都是一副恐惧害怕的神情,令人不禁为之悬心。
张嫂心神不定的用手抚拍“怦怦”直跳的胸口,倚靠着阮凤竹道:
“天哪!这事从哪里说起,虎头九霸找上门啦!”
阮凤竹疑惑的望着张嫂,听她强扎忍着说道:“好姑娘,你是不知道。五年前盖夫人找我来教她做烧七的寒衣,天不到响午,虎头九霸便找上门来。盖老爷子在世时他们是服服帖帖的,眼见着老爷子尸骨未寒堡中只有孤子弱妇,便杀上门来逼着盖夫人搬出紫檀堡。”
张嫂说着,身子不禁哆索成一团。
“他们是亲弟兄九个,老大叫金虎头刘黑大,老二叫银虎头刘黑二,老三叫铜虎头刘黑三,然后是铁虎头刘黑四,木虎头刘黑五,水虎头刘黑六,火虎头刘黑七,土虎头刘黑八,钨虎头刘黑九。
当时,紫檀堡家丁逃得差不多了,盖夫人又不懂武功,眼睁睁看着他们盛气凌人而束手无策。
“突然少堡主几步就出去了,他是个小孩子,长的还够不上最矮的刘黑九的胸口呢,可是一点也不惧怕他们,说声‘要打架找我吧!!’”
“可把夫人吓坏了,盖家就只这么一条根呐!忙召唤‘鸿儿快回来’!少堡主转头朝她一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对付这几个跳梁小丑有什么好害怕的?’然后,少堡主故意道‘你们九个一齐上吧,一个一个的绝不是我的对手!’”
阮凤竹暗自称赞盖楚鸿的聪明,如此一激,虎头九霸绝不会一齐上了。
果然,张嫂说道:“他们不肯,说什么不能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可是好姑娘你说,他们都已上门欺负紫檀堡无人了,还要硬充英雄好汉!他们蔑视少堡主年幼遂派了生性懦弱胆小的刘黑九上阵,说是只须少堡主羸了他,虎头九霸立刻就走。
“少堡主比刘黑九矮一个半头呢,哪里打得过人家?他被打得脸上带血浑身是伤,好惨哪!”
阮凤竹冰雪聪明,当然可以想到那时的凶险万状。
不过,最终的结果一定是盖楚鸿胜,她坚信。
阮凤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毫无疑问的认为,或许因为盖楚鸿的坚毅,或许因为盖楚鸿的执拗。
厅中的九道人已和盖九霄说僵了,其中惨惨、慠慠、愤愤三人头朝下单手支地;怪怪、愧愧、惺惺立时跃上;最后快快、憓憓、惵惵三人又头挨头的倒立上去,各自摆出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