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王之臣和刘应坤两个来说,饷银是发放银两还是发放军票其实都没太大差别。
反正他们两个又不考饷银生活。
可是问题是下面的那些将领会不会接受啊。
那些人可一个个都是大老粗。
一旦鼓噪起来,王之臣和刘应坤可都受不了。
之前因为闹饷,辽东巡抚毕自肃还被吊了起来,可谓是颜面扫地。
最后毕自肃又气又羞,直接一病不起。
这还是好的,其他地方还有主管的文官直接被乱刀给砍死的。
这些大老粗一旦闹起来,那可真的是不管不顾。
可是现在这是朝廷的决议,而且朱辰已经派人将军票给送了过来。
也就是说,至少今年不会再有饷银了。
王之臣还能有什么办法。
除非王之臣能自己去筹措银两。
可是如果王之臣真有这个本事,还当什么辽东督师。直接去当户部尚书多好。
“刘公公,你可有什么想法?”
刘应坤沉吟了许久,忽然开口说道:“王督师,不如引兵攻打盛京?”
“你说什么?”
王之臣惊的直接就跳了起来。
“刘公公,你真是疯了吗?”
也难怪王之臣吓得惊慌失措。
自从十年前萨尔浒惨败,明军就从未主动出击过。一直都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就这都还是在勉力维持。
盛京可是后金鞑子的老巢,这主动去攻打,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皇太极恼羞成怒,全力攻打辽东。
王之臣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啊。
刘应坤微微一笑,也不做解释。
这让王之臣瞬间反应了过来。
“莫非刘公公的意思是故作姿态?”
刘应坤点点头。
王之臣忽然抚掌大笑道:“公公真是妙计。”
此时王之臣已经反应过来刘应坤是想要做什么了。
前段时间,王之臣得到了来自东江和锦衣卫两边的通报。说后金大军在皇太极的带领下,已经西向去攻打蒙古察哈尔部的林丹汗。
朱辰还特意下旨,让王之臣作出部署,趁机攻打后金的地盘,以牵制后金大军,好缓解蒙古察哈尔部的危机。
当初接到圣旨的时候,王之臣根本连应付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辽东这些将门是什么德行,王之臣哪里还不清楚。
守卫城池还勉强能够应付。
一旦出城作战,几万大军能被几百个鞑子追的望风而逃那都是常事。
这仗还怎么打。
王之臣死守不出,顶多被朝廷斥责贻误战机。
大不了也就是将王之臣撤职。这对王之臣来说完全就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是一旦大败,丢失城池。
王之臣到时候不是被传首九边,就是下狱问罪。
所以这个答案,王之臣其实根本不难作出选择。
现在刘应坤忽然提出攻打盛京的想法。
并不是刘应坤忽然变得英勇无畏了。
而是这刚好成为实施前段时间计划的契机。
当然是不可能真的去攻打盛京。
刘应坤的意图是派出几队斥候去外面转转,宁远,锦州,山海关各地的明军全都开始厉兵秣马,摆出一副要打大仗的样子。
到时候皇太极自然会引军回撤。
等到后金大军一到,那就是王之臣和辽东将门所准备的计划就可
以开始实施的时机了。
王之臣的计划就是,放弃除过宁远,锦州,山海关三座大城之外的所有堡垒和据点。
将军队和百姓全部撤入城中。
等到后金大军将三座城池包围。
王之臣就趁机哭诉求援。
提出是因为军票的问题,导致军无战心,节节败退,请求朝廷停止军票的使用。
王之臣盘算的很好。
就是欺负朱辰只是一个长在深宫的无知少年,不懂军事。
粗一看,后金大军肆虐辽东,让整个辽东都显得岌岌可危。
似乎下一刻,后金大军就能破关而入,直扑京城。
可是这其实只是一种假象。
其实对辽东来说,只要宁远和锦州这两座城池还在。
后金大军就不敢真的去攻打山海关。
先不说山海关地势险要,固若金汤。
后金能不能打的下都不好说。
如果后金大军真敢直接推进到山海关跟前。
那等待后金大军的,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只要宁远和锦州的明军切断后金的补给线,将后金大军活活饿死在山海关下面都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锦州到山海关的路途狭窄难行,两边都是大山,只有中间一条路能走,而且这种地势绵延数百里。
这绝对是一个能困死百万大军的好地方。
相信皇太极肯定不会如此不智。
所以对王之臣这些人来说,这本就是一个设计好的方案。
不会真的闹到无法收拾,也可以趁机威逼朱辰,让朱辰放弃军票的计划。
王之臣点点头。
这个方案确实足够稳妥,只是作出一个姿态就够了,也没太大的风险。
“刘公公,不过我们还得着急诸位将领讨论一下。”
如果这个计划要顺利实施,肯定是要辽东的将门来配合的。
不说辽东一时间风起云涌。
此时在浙江,所有有头有脸的士绅再次聚到了浙江巡抚潘汝祯的府衙之中。
“潘巡抚,这事该怎么办,您得拿出个章程来啊。”
潘汝祯此时也是心中的无比的苦涩。
自从半年前,卢九德这个死太监忽然跑到浙江拦路买粮,浙江的麻烦事就没断过。
当时看到卢九德大肆收购粮食和棉布。
浙江所有的粮商人和布商觉得大赚一笔的机会来了。
可是让这些人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卢九德直接在路上设卡,以原本的市价在半路就将粮食和布匹全买走了。
搞的大家空欢喜一场。
虽然那次让很多人诸多怨言,但是这顶多只是少赚了一些。
大家趁机涨价,细水长流,也算是不亏。
可是随即,朱辰这个皇帝竟然派了高宏图这个御史过来调查所谓官商勾结,哄抬粮价一事。
刚开始高宏图还只是拿腔捏调,只是吃喝拿卡,随便糊弄一番。
可是高宏图这人实在太过贪婪阴险。
没到半个月,忽然就大变脸。
拿出了很多商人前段时间涨价的铁证,硬要将这些人问罪下狱。甚至还要弹劾和这些商人有关联的各地地方官员。
一时间搞的整个浙江道是人心惶惶。
就连没被查到的官员都是一日三惊,害怕被牵连。
最后没办法,还是大家凑了一笔钱,请潘汝祯这个巡抚出面,这才将高宏图这尊大佛给送走。
本来大家以为这下就风调雨顺,
岁月太平了。
可是这才刚过了一个多月,卢九德又来回了。
卢九德这次到了浙江之后,给巡抚潘汝祯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直接霸占了一条主路,说是要偿还上次的罪孽,要给浙江百姓修路赎罪。
这下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卢九德占的这条路可是主干道。大家平时运送货物,可都是要从这条路走的。
虽然这条路并不长,而且边上还有小道可以绕过去。
但是绕路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对这些商户来说,每天的货物运送量非常的庞大。
走小路根本行不通。
而且那条小路并不好走。尤其是马车,一不小心就可能陷进去,到时候反而是耽误事。
“潘巡抚,在下觉得那卢九德应该是上次尝到了甜头,这次想要故技重施。”
什么修路赎罪,这些人压根就不信。
做生意坐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没见过?但是就是没见过只想付出,不想收获的人。
通常说这种话的人,图谋的可能更大。
“那诸位的意思是?”
卢九德毕竟是朱辰的亲信,潘汝祯也不敢硬来。
“潘巡抚去谈谈那卢九德的口风,大不了咋们再凑一笔钱,将他给打发了。”
“万万不可。”
出主意的人话音刚落,就有人跳出来反对。
“大家别忘了,这卢九德可是第二次来了,中间还来了一个高宏图。”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确实,大家凑凑,拿出个几十万两银子不算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一次一次的,到时候别没把对方打发走,反而将对方的胃口养刁了,那才叫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万一将卢九德的胃口养成了无底洞,到时候赖着不走可怎么办。
潘汝祯沉吟了一下。
“钱暂时就别送了,路的话,大家也都暂时将就一下。我会上奏朝廷,将这十里路交给卢九德来整修。如果卢九德修不完这路,那就绝不让他再占其他路。”
潘汝祯的话然后所有人全都心中一惊。
对啊,刚才大家都是急晕了头,光将目光盯着那十里路。
这十里路大家咬咬牙,到时候凑点钱让潘汝祯找点民夫稍微修整一下边上的小道也还能勉强凑活。
反正也就十里路而已。
可是一旦让卢九德继续抢占下去,到时候所有的主路都被卢九德给占了,那才就真的天要塌下来了。
“还是潘巡抚考虑的周到。”
其他人纷纷拱手道谢。
潘汝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微微笑道:“无妨。这毕竟不是魏忠贤,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我会联系朝中的好友故旧,弹劾卢九德。”
潘汝祯这话其实就是在安抚这些在场的士绅。
说白了就是场面话。
弹劾不弹劾的,最多也就是走个过场。
明朝的太监没有皇帝首肯,绝对不可能出京。
既然卢九德能跑到浙江来修路,那肯定是得到朱辰授意的,最不济也是默许的。
所以这弹劾其实根本毫无用处。
而且关于弹劾的事,还需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潘汝祯还真担心像上次一样,没将卢九德弹劾个什么出来,反而招来了一个贪得无厌的高宏图。
反正就是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此时在那条被占据的主道上,卢九德已经铺开了阵势,准备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