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封性十分良好的密室内并不昏暗,周遭金属墙壁上散发出的光芒将这里的一切笼罩的都很清晰。
于是梅伦可以清楚发现,身前将金发披散开来的切尔西夫人,看向自己时,脸上渐渐浮现而出的愠怒之色。
而她那洁白素雅的手指,此刻则紧紧捏着手中一捆特殊绳索,骨节凸显,非常用力。
梅伦并没有在意她的这个反应,发觉到异常之后,他果断将身侧实验桌上那一小杯金色液体捞到了手中。
继而脚步后退几步,目光谨慎盯着对方,做好了随时动手的打算。
不过,事情显然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突如其来的陌生神色只是维持了不到五六秒钟,眼神一个恍忽之后,夫人熟悉的语气就再次响起了。
“快点动手,我压不住她!”
并不能肯定眼前这位真的就是自己的老师,但梅伦闻言倒也并未犹豫。
应声而上后,手臂捞起对方腰肢,将其扑到不远处的硬板床上,然后拿过那条绳子,动作飞快地将对方紧紧绑成了大字型。
这个姿势并不是很文雅,梅伦捆绑的力道也十分的紧,甚至将夫人娇嫩的皮肤勒的通红。
然而期间对方并没有任何反抗,始终神色恍忽地盯着梅伦的脸,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有两种意志正在来回纠缠变换。
这种状态,直到捆绑结束都没有消失,反而始终在持续当中。
于是梅伦一时间只能坐在旁边静静等待着,目光紧盯被绑在床上,只穿着一件单薄黑色睡裙的金发夫人,内心有所忧虑。
前一刻老师还在说话,紧接着就被另一个意志给代替了,没有半点示警。
这种情形,证明双方之间的关联必然十分紧密,乃至到了难以发觉的地步。
如此状态,似乎不是什么好现象……
时间缓缓流逝,充满隐蔽性的密室内部尚算平静。
但与此同时,外界却风云突变。
在梅伦将切尔西夫人捆在床上之际,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中,就开始缓缓有大量乌云凝聚而来。
乃至短短十多分钟,就让本来一片明媚的天色,变得阴云密布。
轻飘的海风由此变成了呼啸的狂风,平静的海面开始出现汹涌浪潮,停泊在码头区域的船只因此剧烈摇晃。
如此突变的气候,明显不是自然成型,圣格兰特堡外的城市当中因此响起急促的钟声,正因为今天开学而汇聚在这里的大量巫师对此充满错愕。
一些消息灵通的,之前从学校那边探听到有外敌入侵状况的,还以为这可能是敌人的某种大动作。
于是他们面色大变,忙不迭地找地方躲避,或组织人手,做好艰难抵抗的准备。
然而,没等他们视线中有敌人现身,那覆盖着天空的乌云深处,却突然有大量白色光芒绽放,从云海缝隙中显露,挥洒在海洋与岛屿大地之上,将一切浸染的一片明媚,如同黎明破晓。
伴随着这光芒出现的,是一阵隐约的咏唱,缥缈而又神圣,充斥在附近海域所有人耳中,让那心思各异的人们,莫名感受到一阵平静与安宁。
“这是……”
距离圣格兰特堡所在岛屿不算太远的海域当中,一艘看起来有些陈旧破败的多桅帆船正静静行驶着,甲板上单手握着船舵的大副因此愣了愣。
随后他忙掏出一个单筒望远镜,朝着天空中那光芒绽放的乌云处望去。
一座于云海深处悄然存在的,内部释放有大量洁白光辉的方形门户随之映入眼帘,巍峨浩瀚,仿佛天界之门。
“这是什么玩意?”
大副不由目瞪口呆。
他眼下正要驾驶船只前往圣格兰特堡,配合其他人进行入侵计划,所以对周遭风吹草动非常敏感。
之前那突变的气候,就已经让他警惕不已了,还以为这是圣格兰特堡里的巫师们在施展什么大规模的禁忌魔法。
而眼下所见这一切,则让他突然怀疑,接下来己方的行动,到底能不能顺利进行下去?
虽然只是见到了一扇门,但那扇门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的深邃与神秘,看一眼就莫名令人心生敬畏。
如同一只蚂蚁在仰望一位巨人,他捏着望远镜的手,甚至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科尔,雷诺兹将军问你怎么突然停——你在做什么?”
在大副愣愣出神之际,破旧帆船下的海面上突然有一颗湿漉漉的脑袋破水而出,看清甲板上那人在发呆后,不由恼怒地大吼了一句。
“你这个白痴,别磨蹭了!耽搁了时机,小心下边那些家伙撕碎了你!”
“马上,马上。”
名叫科尔的大副下意识应了一声。
但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并没有示意身后船员们继续航行,而是掏出密语之书,联系起了正处于岛屿当中的威廉·潘托利亚。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船长?”
“你的感觉是对的。”
对面回复道:“圣格兰特堡莫名其妙诞生了一个继承人。”
“继承人?”
大副可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因此很迷惑,“和现在这种变化有关吗?”
“不能肯定,不过用不着太担心,我们的盟友声称有办法解决他。”
“那么行动还按照原计划?”
“先等等。”
“可是,雷诺兹那边在催。”
“先安抚住他,盟友那边不会用太久时间的。”
这话背后,是对那位盟友充足的信任与信心,大副见此却有些为难。
“安抚……”
他滴咕着这个词汇,脑袋探出甲板外朝着下方那幽暗大海看去,可以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形鱼群”正疾速掠过。
那是深海种族组织起的军队。
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样,哪能说安抚就安抚的下来?
“希望那盟友早点解决所谓的继承人吧,耽搁久了,下边这些东西可不会老实听话。”
大副因此叹气。
却压根想不到,他们那至关重要的盟友,此刻正被囚禁于一个袖珍的,不足巴掌大的冰霜笼子当中。
他更想不到的是,当那金光破开乌云,周遭有神圣咏唱飘扬之际。
不论外面一些人如何动作,都始终双目紧闭的血色十字会首领,倏然睁开了眼睛,仰头看向天空的方向,满是骇然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这种反应让袖珍笼子外围绕着的一些人颇为警惕,以为这位不甘被囚禁,打算做什么动作。
只是,除了最开始这似乎没忍住的表情变化之外,这位穿着破烂黑袍,有着显眼鹰钩鼻的“袖珍小人”,就已然闭上了双眼,表情恢复平静,一副没事人模样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内心,其实充满惊涛骇浪。
之前与圣格兰特堡继承人秘密交流,他说的大部分其实都是真话,甚至就连尹莎贝拉·切尔西是一位领袖这件事,同样也是真的。
只是他说的并不完全。
尹莎贝拉·切尔西,或者说尹莎贝拉背后隐藏着的那位圣灵,并不只是他的领袖。
而是全体圣灵,名义上的首领之一。
地狱有三位魔王,天国中同样有三位审判长。
尹莎贝拉背后那位就是其中之一。
她很强大,拥有一大串头衔,比如天国的守护者、曙光之女、魔鬼克星、至纯者、太阳神主、龙族征服者……
甚至古代时,掌控半个世界的太阳神教会,就是她带头创建的。
因此可以说,不论名望,还是力量,她在天国中都属于最顶级的存在,深受圣灵们的敬仰与崇拜。
只不过,就如同之前和继承人说的那样,就算是在神圣的天国中,也是有派系之分的。
而血色十字会首领所在的派系,与“尹莎贝拉”并非一路,甚至有很深的矛盾。
也因此,他之前与继承人提及的那番说辞,的确是在以主体意识这件事,来威胁对方。
在他的预计中,身为学生的继承人,必然会在意老师尹莎贝拉觉醒后到底是什么状态,还能不能保留自主思维。
而只要继承人问他这件事,那么他就可以仰仗于此,找出逃离圣格兰特堡的契机——
虽说保留自主思维其实并不可能,但继承人本身不会知道这点,他也就能因此获得谈判空间。
然而,想法很不错,实际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着实没有预料到。
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旁人不知道,他这位圣灵可是清楚了解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有能够代表天国的三位审判长之一开始觉醒,永恒之门的投影,才会有感应似的浮现而出!
眼下在附近的,只可能是尹莎贝拉。
但他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寻常圣灵想要觉醒主体意识,只要转世体濒临死亡就有几率做到。
但强大的圣灵想要觉醒主体意识,可没那么简单。
身为圣灵中的王者,“尹莎贝拉”当然是他们当中最强那一档,按理来说,这种级别的圣灵,只有在魔潮正式重启之后,才有觉醒的可能。
怎么会现在就复苏了?
这个问题让首领很慌。
他想不通这点,但他清楚知道,真要是等苏醒的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以及自己之前做的一些事,那么自己必然是没有活路的!
于是他匆忙联系起了圣格兰特堡的继承人,以期用其他办法说服对方放了自己。
结果却很令人绝望。
不论他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半点回应,仿佛石沉大海。
首领的心因此沉到了谷底。
……
梅伦当然是没有空闲理会外面事的,因为当外面那神圣的光辉洒向大地时,一道充满威严与审视的目光就已经看向了他。
尽管目光的主人正被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捆在床上,单薄的黑色睡裙半遮半掩,甚至有些春光大泄,但这并不妨碍她此刻神态,彷若能够主宰周遭一切。
而梅伦这个坐在床边,本该占据主导权的存在,在对方如此神色对比下,就像是一位老农跑来拜见帝国女皇般,天然矮了不知道多少个头。
这让他莫名感到很不舒服,尤其是对方摆出这种神态时,还占据着自己老师的身体。
他可不知道这位什么身份,当然也没可能有敬畏心。
于是见她一时间没有开口的意思,梅伦突然道:“关于我们的目的,想来您应该是知道了?”
之前这位看自己时的眼神其实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所以他才这样问。
然而,这话落下后,对方神态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反而澹然地收回了看向梅伦的视线,闭上双眼,若无旁人地休息了起来。
这可能是刚刚苏醒,正在进行某种适应。
只是,作为被无视的一方,梅伦可没心思理解这位目前什么状态。
眯了眯眼后,他突然道:“人体口腔中的唾液中大部分是水分,少部分里有一种名叫唾液淀粉酶的消化酶,它的存在可以分解口腔中的细菌,使正常人的口腔能够保持在一个健康的状态。”
这话听起来很莫名其妙,但双眸紧闭的金发夫人却因此面色微变,重新睁开双眼看向身旁这位黑发少年时,愠怒之色再次浮现。
因为她其实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与嘴巴里存在有一些异常的感觉。
“这种消化酶在没有接触空气的时候是无色无味的。”
梅伦没理对方此刻神色,开口继续说道:“但只要暴露在空气中并且蒸发了以后,它就会散发出一股味道,臭烘烘的,非常难闻。”
实际上,这只是寻常人的特征罢了,生命体质早已脱离普通行列的两人嘴巴里的唾液不能说是甜的,但也不会有别的怪味。
然而梅伦说这些的重点可不是给对方科普,而是让对方清楚意识到,甚至清楚感受到之前双方做了某事后的残留物。
这招其实有点恶心,尤其是对一个“陌生人”而言。
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你很特别。”
床上的“夫人”终于开口了。
她那被满头金发凌乱遮盖着的脸上有怒色残留,语气却很平澹。
“没有人类可以有资格吸纳圣灵之血,更不会有人在吸收之后,能够因此凝聚出一点微弱的血脉。”
她的嗓音沙哑,与原本的切尔西夫人略有不同,但说话时的神色倒是和夫人差不多。
“我知道我很特别,但我认为,这并不是我们目前谈论的重点。”
梅伦由此说道:“至于重点是什么,我想这就不用多说了。”
动手动脚只不过是最后的底牌罢了,在这之前,能不把事情做绝其实最好。
同时梅伦觉得,对方可能会和老师预料的那样,在察觉到两人的决心以及准备要做的事情后,选择妥协。
毕竟一位圣灵,怎么可能甘愿受那种侮辱?
可惜,接下来对方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失望”了。
“你们所做的,不过是徒劳罢了。”
平澹的话语从“夫人”口中说出,神态与长相熟的不能再熟悉,声音却充满了疏离感。
“她是我的衍生物,这点根本不可能被改变,等待她的命运,也只会是与我融为一体。”
“所以,没有任何办法?”
梅伦蹙眉问。
对方没回答,而是侧过头去,不再看向他,似乎不屑于在他这里说谎。
梅伦心头有点发沉。
但他并没有放弃希望,而是在深吸了口气后,站起身来,开始解起了裤腰带。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是一声布料脱落在地上的沉闷响动,呈大字型被捆在床上的金发夫人因此眼皮一跳。
随后,当她感觉到身下睡裙被掀起,对方在接近后,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了。
“有一个办法,但这需要你——”
她的话语突然顿住,继而脸现怒色,却又忍不住发出一阵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