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这里。”
那中年男子抬手挥动,示意自己的位置。
村长目光一扫,看向这个方位,两只小短腿跑得飞快,急速掠近。
他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个村民,他们一个个手拿锄头镰刀,一副刚从农地出来的样子, 脚上的稀泥还裹在裤腿上,行走之间,赤脚踩地,丝毫不觉得地上的石头硌脚。
陆扬眯眼打量,一番扫视,要说这群人的特点,那就是一个字:瘦!
基本都是皮包骨头,面黄肌瘦,看着身上没有一点好肉,应该长期处于一种营养不良的状态,虽说太云州大部分居民都基本如此,但他们却是瘦的更为夸张,更加明显。
陆扬生怕一阵风把他们给刮走了。
“情况怎么样?”
村长的声音略显雄厚,苍老的面颊带着一丝忧愁,一双老眼精光熠熠。
“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不太乐观,似乎黄药师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男子语气有些凝重,如实地说道。
“算了,让我来看看……”
那村长走上前来, 只是扫了眼陆扬,便没再关注,抬起仅有的一只手按向了黄药师的眉心, 眼睛眯了眯,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本是沉默不语的陆扬,眉头微微一扬。
他刚才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波动渗入的自己的体内,虽然微不可查,但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这老头在借机探查自己……
一帮村民也随之赶到,七嘴八舌的询问情况。
“怎么了啊这是,好端端的出去一趟,变成了这幅样子?”
“看来是老毛病又犯了,他那个病呐说来就来,我就说不让他出门采药,还非是不听,还好走回了村口,要是跑到其他地方,恐怕都回不来了。”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先让村长看看情况,不要影响到村长……”
众人不由自主的嘘声,静静等待结果。
陆扬似乎被下意识的遗忘了,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全都将目光投在了黄药师的身上,面目中带着些许关切。
这样一副场面,陆扬还没怎么见过,这鬼地方,他见多了尔虞我诈,阴狠毒辣,不信任与虚伪似乎成了这里的唯一基调。
头一次见所有人关心一个人安危。
想来,这黄药师对众人很重要吧?
村长缓缓放下了手,刚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黑不溜秋的丹药,要不是他里面穿着内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现挫的呢。
“这嘴肿得厉害,是被人揍了?”
他将那丹药凑到黄药师的嘴边,这才发现对方嘴巴血迹斑斑,没几颗好牙了。
皱着眉头,撬开了黄药师的嘴巴,也不管有没有牙,将那枚丹药直接给塞了进去。
“你们几个把他抬回去吧。”村长一抬手,吩咐几人妥善处理,送回住处。
“那黄药师带回来的人,怎么办?”
其中一人,忽然指着不吭声的陆扬。
“我觉得就放在村子外面得了,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不适合进咱们的村子。”
之前那中年男子发声道。
其他几人听到后,都点了点头,不约而同的赞同那男子说得话。
“阿亮说得虽然有几分道理。”村长先是表达了对阿亮的肯定,然后话锋一转道:
“但这是黄药师带回来的人,要是黄药师醒了,不见这人,我们该怎么给他交代?”
“可也不把这种陌生人放进村呐。”
“我看他伤得那么重,进了村也对我們没什么危害,要是你们不放心,干脆把他放到黄药师的家里,毕竟是他自己带回来的人。”
村长都这样说了,那叫做阿亮的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脸色沉寂的点点头。
陆扬一直不说话,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少说话,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不过,看他们争辩,陆扬发现这阿亮的敌意比其他人的还要高,哪怕是村长说服的情况下,敌意依旧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浓烈了几分,逐渐达到了重度恶意的程度。
陆扬眼睛眯了眯。
这个家伙一定有问题!
服用丹药的黄药师不再魔怔的往前走,任由几个村民架着抬进了那山坳里。
陆扬则被村长一手提着,跟在后面。
“小伙子,你哪里的人?”
村长眉眼和善,轻轻的向陆扬问道。
他虽表现的友好,但眉梢的忧愁没有一点的消退,似乎一直在为什么而烦心着。
“我……我是从安河郡来的。”
声音暗哑,几天未进一滴水,陆扬的喉咙都快要冒烟了,现在连说句话都艰难。
“那地方很远的,你是怎么过来的?”
他扫了眼陆扬这足以致命的血洞,目光微微闪烁,带着一丝疑惑道:“这种伤势都能走到这里,你难道是在半路受得伤?”
“不是,我还在安河郡的时候,就被你们说的黄药师给一直拖到这地方来了。”
“你在安河郡遇到黄药师的?!”
村长语气惊奇,一双浓眉狠狠一拧。
他本想盘敲侧推打听陆扬的来历,结果却被他话语中的另一个信息给吸住了注意。
“他不是外出采药么,怎么跑到安河郡那地方去了?他去那地方干什么?”
村长低声呢喃,黄药师的去处令他感到疑惑,也令他没有多余心思再盘问陆扬。
众人一路顺着土路,越过浓密的林间,来到陆扬之前所见到那一批稻田的田埂上。
金光灿灿,颠重的麦穗随风摇曳,飘起阵阵稻香,本是一望无际,如似草原的田地,却在临近山坡处,被翻滚的土石掩埋。
残木断根伴随泥泞的土石,山体被削去了小半,只看一眼,便知道那里发生了山体滑坡,将附近的田地摧毁的一干二净。
还有不少人在地里清理土石,每一人面色沉重不已,气氛一时有些愁云惨淡。
村长一看那里,眉目间的忧愁更加浓郁了几分,嘴巴蠕动,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样一搞,今年冬天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
陆扬闻言,忍不住问了一句。
“田地还有如此之多,被淹埋的只有一部分,那么多的粮食,不至于饿死人吧?”
“少年郎,你一看就没种过地。”
“种地的,哪一个不要交税?”村长仰头望着远处田野,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怒气:
“特别是那该死的云王,好端端的忽然又要加税,真是不把我们这些底层人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