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要打哥哥~”
兜兜抱着林经纬的腿,哭的声嘶力竭。
再看看浑身绷紧的小鹿,像头小老虎似的张臂护着方严........
两个女儿,没一个和老林站一拨。
林经纬颓然坐回了沙发上。
其实方严是想和老林张开心扉好好谈一谈的,但小鹿觉得此地不可久留,拉着方严就要走。
可能是担心被爸爸阻拦,小鹿出门时还装模作样的对林经纬道:“他走路不方便,我送送他.......”
老林自下而上摆了摆手,满是无力感。
他知道,小鹿这一走,怕是得好多天不回来了。
老林能如此轻松放过方严,和两位兄长以及女儿的态度息息相关。
家人们都这么不配合,想要给方严立规矩的林经纬自己也意兴阑珊起来。
便也再懒得计较什么。
唯一和他一条心的章芸,眼看女儿扶着方严踏出了房门,再也忍不住了,一句气话脱口而出:“林鹿溪!你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你再受欺负,别回家再找我们告状!”
小鹿的背影僵了僵,先松开了方严,转身看向了妈妈。
肉都都的嘴唇一阵颤抖,却依然忍下了掉眼泪的冲动,而后默默向妈妈爸爸深深鞠了一躬......
他们两个离开后,章芸也走了,林维柏兄弟几人带着兜兜去了爷爷家。
家里就剩了林家三兄弟还在。
“陪你喝点?”林亚中知道三弟心情不好,主动道。
“嗯。”林经纬点点头。
家里酒倒是不缺,但却没有下酒菜。
几个大男人也懒得弄了,在冰箱里翻出几颗西红柿,人手一个,就这么配着白酒喝了起来。
“老三,差不多就行了。你也看到了小鹿的态度,既然俩孩子怎么都分不开,你太严厉对小鹿也不好,毕竟她早晚要嫁过去生活的。”
林亚中劝道。
‘哧熘~’
林经纬抿了口酒,先沉默了一会,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对血亲兄弟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现在的问题不单单是方严和小鹿,你们都把米善学的女儿忘啦?”
林经纬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继续道:“大哥,你知道月初小芸是怎么撞破这件事的么?”
“怎么撞破的?”林智彬奇怪道。
“小芸以为小鹿和方严在外边买了房,直接循着地址找了过去,但是.......”
林经纬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但是,小鹿和米善学的闺女在那套房子里!并且两个人看起来关系还很好,房间里也到处是三个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林亚中足足愣了半分钟,才不确定道:“米善学那个人.......看起来挺传统的,他女儿胆子这么大?”
“那个米想,我接触过,是个很伶俐、也有点胆魄和手段的女生!”
林智彬插话道。
他在川北和阿羞打过交道,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虽然当时阿羞在解决乙方抱团这件事的时候,处理的不算完美。
但能想办法,又有胆子去执行,已经比大多数同龄人强太多了,至少这点小鹿是比不了。
可林经纬的关注点却再另一个方面:“二哥你早就见过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林经纬相当不满,他觉得自己如果早些知道,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那时我不清楚方严和米想的关系。”
林智彬撒了谎。
当时他一眼就看出问题了,可出于私心,对谁都没讲过。
他能看的出来,自己家这些后辈,能做到守成就不错了,想要再上一步几乎没有可能。
这时眼看方严有了气候,林智彬自然无比希望两个孩子能修成正果。
未来,他的儿子林智彬也算是有了一颗能乘凉的‘大树’依靠。
不过这些隐秘私心,肯定不好讲出口。
林经纬望着二哥,将信将疑。
心虚的林智彬也不再解释,反而从另一个角度开导道:“经纬啊,方严才二十出头,这个年纪就有财有名,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只围着咱们小鹿转?
要我说,只要小鹿不计较,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咱们能管他们一时,还能管他们一辈子不成?”
林经纬瞪大了眼睛,怒视二哥。
“大哥,你听听我二哥说的是人话么!”林经纬转头看向林亚中,想让老大说两句公道话。
林亚中沉默半天,才对弟弟道:“其实老二说的.......也有点道理。”
林经纬一听就急了,但不等他开口,林亚中先压了压手,接着道:“你想想前几年的你,年纪比方严大,生意比方严小,不也在外边惹了女人债?”
“.......”林经纬像是忽然被掐住了喉咙,啥话也说出来了。
看到弟弟沮丧的模样,林亚中叹了口气,坦诚道:“现在,咱们两家纠缠的太深了.......”
......
回去的出租车上,林鹿溪一直侧脸望着车窗外的街景,不发一言。
方严则在默默拆着腿上的石膏,他忽然后悔搞这么一出了。
拆掉石膏,方严轻推了小鹿一下,示意后者看过来。
正神游天外的小鹿转头,着急道:“你怎么拆掉了呐!”
方严没做解释,反而灵活的转动了一下脚踝。
就算小鹿迟钝了一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得知方严的腿没事,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惊喜笑容,而是在怔了一下之后,桃花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
接着一边用手背蹭眼泪,一边把头再次扭向了车窗外。
好像很生气.......
方严知道‘装瘸’这事弄岔了,往小鹿身边挪了挪,想要哄一下。
小鹿却用很大的力气把他推开。
死皮赖脸的方严却又一次凑过去,要抱小鹿。
这下,小鹿终于炸了,边哭边伸出拳头一下又一下捶在方严的肩膀上。
方严不躲不闪,直到小鹿打累了,才用力把她箍在了怀里。
小鹿一边呜呜的哭一边挣扎。
前方的出租车师傅,隔着后视镜偷瞄了好几眼,犹豫着要不要把车子直接开进派出所.......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小鹿才消停下来,熟练的用方严的衣服擦了眼泪、擤了鼻涕,小鹿才抽抽噎噎的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方严知道原因,也知道小鹿现在绝对有怨气,要让她表达出来。
于是配合的问道:“为什么啊?”
“你......小学六年级时,你说过永远不会欺负我,你没做到.......
初中二年级时,你说过永远不会骗我,你又没做到........
高三时,你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还是没做到........
大二的秋天,在剑桥城那晚,你脱我衣服的时候.......唔.......”
小鹿的嘴巴被方严用手捂住了。
前边还有司机大叔呢!
这丫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还有,别看她平时脑袋迷迷湖湖的,但这些话却记得真清楚!
小鹿扒开方严的手,也意识到了出租车里还有别人,虽然不再继续描述那晚到底怎么回事了,但最后在方严身上蹭了蹭眼角残留的泪水,哼唧道:“以后,你不能再让我受委屈了!知道了么.......”
“你刚刚列数了我那么多没做到的事,现在我说的话你还信么?”
方严低头看着小鹿,奇怪道。
“我.......我愿意信.......”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星点残泪,颤颤巍巍。
小鹿说的不是‘我信’,而是‘我愿意信’........
哪怕是骗她也行。
方严揽着小鹿,轻拍后背,轻声道:“以后,没有委屈了。”
.......
午后一点,阳光缱绻。
九溪园的客厅里,严玉芳正轻轻抚摸着阿羞手腕上的镯子:“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这个兔崽子偷走给你了啊!”
自从昨晚离家,阿羞就把镯子和戒指戴在手上。
似乎这些东西能给她一种安全感的加持。
但严玉芳骂儿子‘偷镯子’的话语,让敏感的阿羞多想了........
“妈妈,那我还给你.......”阿羞说着就要把镯子捋下来。
“不用不用,你戴着就是了。”
严玉芳连忙按住了阿羞的手。
这么重要的定情信物,阿羞才不舍得还回去呢,互让推让了几次后,便半推半就的重新戴好了。
“哎,这镯子本就是阿严的奶奶给我的,也是要传给媳妇儿的。都是你们自己选的,我还收回来干什么啊?”
严玉芳盯着镯子,有股子掩饰不住的伤感。
在她看来,方严盗镯给了阿羞,大概也就代表了儿子的选择.......
但这么一来,她和小鹿以后就尴尬了,怕是连做普通亲戚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自己认定了这么多年的儿媳,以后大概率会变成陌生人,严玉芳就难过的厉害。
明知在阿羞面前露出这种情绪不合适,但严玉芳还是忍不住。
阿羞好像猜到了严玉芳的心思,踌躇半天才糯糯道:“妈妈,其实我和小鹿.......”
话还未说完,院门就被打开了,接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跑了进来。
“阿羞~阿羞.......哈哈哈,我跑出来了!”
这些天因为孕吐整天病恹恹的阿羞,竟反应极快,曾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奔向了院内。
“小心点,小心点.......”严玉芳跟在屁股后头着急道。
房门前的台阶上,早早就张开双臂的两人终于相遇,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阿羞,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挨骂了么?”
“嘿嘿,小意思.......”
几句平常的问候,两人都笑着,却又都掉了眼泪。
在川北暗无天日的废墟下,她们都想过,可能这一辈子就要在那时画下句号了。
当时受过小鹿半块雪饼之恩的阿羞,曾暗暗发过誓,如果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她会把小鹿当家人、当亲姐姐,再也不欺负、不怼她了.......
可后来得救,两人并没有多少重获新生的喜悦。
因为双方长辈都知悉了三人的事,谁都不知道回家之后会面临什么,会被关多久.......
此刻在吴都的重逢,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