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国师姬夕瑶一剑夷为平地的丹霞山,在经过整整一个时辰的混乱后,终于重归宁静。
三十里外,亲眼目睹这山崩地裂一幕的江湖豪侠们皆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他们不停地吞咽口水,双腿打颤发软,心湖久久未能平静。
作为广陵府三大名山中最为出名的、拥有日月普照霞云不散的丹霞山,就这么地……不复存在了?
那一剑之威,惊艳了万丈霞光。
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战斗,竟能造成这般毁天灭地的一幕?
“天火燎原,一剑崩山,非人力所致,实乃超凡入圣也,绝非我等可观摩之,诸位,老夫先走一步。”
一仗剑白头老翁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人呐,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不然可就危险了。
“咳咳,燕三剑翁稍等,小子陪你一起回城。”
一年轻剑客亦是跟随上去。
其他人见状,也知这个机缘并不属于他们,只得收敛心神回城。
亲眼见证姬夕瑶一剑断山的李诺却是被人堵在了回城的路上。
“李子安,一别不过数月,你倒是狼狈了许多呐……”
威风凛凛的曹雄双手抱剑,不可一世地打量着满身是伤的李诺。
“原来是曹大人,你来的还真是巧啊。”
李诺虽然用【炼狱塔】镇压了澹台青龙,但被人家那一剑贯穿了整个胸背,残留在伤口上的真气还在不停地灼烧着他的肉躯,可没那么容易恢复。
丝丝鲜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处溢出,整片衣襟都被染红,看上去十分的凄惨。
看着李诺强壮镇定的样子,曹雄满脸的戏谑:“李子安,你在老夫治下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老夫作为岭南道百姓的父母官,当然要来一探究竟。不过真是没想到啊,连丹霞山都被毁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看着曹雄装腔作势的样子,李诺直接开门见山道:“怎么,你想趁我重伤之时杀我?”
“哼!上一回让你逃走,但今日你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曹雄右手一扬,寒剑出鞘,目露阴狠之色,说道,“李子安,你引来魔教护法,毁我丹霞山,今日便埋在此地,也算是了却这段因果。”
“你敢?”
李诺好似被逼到了绝路上,外强中干的模样大声质问,“本公乃是当朝世袭罔替武安公,官拜从一品太子太师,更是南征主帅,你一个二品岭南道总督,想造反吗?”
“哈哈哈……今日在此杀了你,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你是死在了那个澹台青龙手中,谁会怀疑是本都督所为?”
见李诺色厉内荏,曹雄便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哈畅快大笑起来。
这确实是千载难逢之良机。斩杀李子安,便可将这一切都推到魔教身上。
李诺冷笑道:“本公虽受了点伤,但是就凭你,恐怕还拿不下本公!”
“世人都说李子安性情刚烈,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今日,本总督却偏偏不信这个邪,非要试上一试!”
曹雄眼角露出一个狠毒的笑容。他左手朝空中一抓,一招儒术【无中生有】,便将《九州图》唤在了手中。
“中原三大至宝,【人皇剑】于太庙供奉,【镇国鼎】于大秦末年便不知所踪,而这【九州图】,想必武安公也一定非常熟悉了。今日,本总督看你如何逃!”
话音落去,曹雄便将画卷往李诺头上一抛。
《九州图》迅速摊开,将李诺完全笼罩。
李诺却一动不动,目露怜悯地看着曹雄。
不过跳梁小丑尔,也安敢做那蚍蜉撼大树之举?
曹雄,本公已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那就休怪本公手下无情了。
对待敌人,李诺从来不会仁慈。
曹雄残忍一笑,体内文力悄然一转,正要将李诺当场镇压,却发现这图……
不对劲!
任他如何用文力呼唤,竟都无法与之取得联系。
九州图,随风飘落。
李诺伸手将之接住,也没细看就把它卷了起来。
他对这幅画卷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画圣吴道子之作,以假乱真的《九州图》,这放到市面上去卖,绝对是十万金珠起步,上不封顶。
如此一笔庞大的财富,可不能浪费了。
等平叛凯旋,他便要将庆阳娶过门,这婚礼可不能寒碜了,但又不能随意动用酒坊所赚的银子,那可都是给娘子管的,他可不好意思使用。
在曹雄一脸懵逼地注视下,李诺收好画卷,笑道:“曹总督真是出手阔气啊,连《九州图》都说送就送,那本公就不客气了。以后每逢清明,本公就多给你烧点纸钱,让你在九泉之下也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怎会如此……这绝无可能!”
曹雄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恶狠狠地盯着李诺,歇斯底里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小子做了手脚!”
“哟?曹总督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对了!”李诺戏弄道,“是本公做了手脚,你咬我?”
“李子安,把《九州图》还给我!”
曹雄几近疯狂。
他提起寒剑,双目赤红地便勐朝李诺斩去。
《九州图》乃是他曹氏历代的立足之本,而今却在他手中被人夺去,待家族祭祀,他哪还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甚至,曹家的一切荣华富贵,都要随着《九州图》的失去而烟消云散。
曹家的根,被人挖了呀!
李诺幽冷一笑。
到手的宝贝,怎可能还给曹雄?
他虽有君子不夺人之好的优秀品格,但也不是迂腐之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对待敌人,他从不客气。
“岭南总督曹雄,想要谋害本公,今日,本公祭出【天子剑】,将之当场斩杀!”
铿锵一声,李诺抽出了象征巅峰权势的【天子剑】。
上斩亲王,下斩佞臣。
先斩后奏!
失去了《九州图》的曹雄,便是卸了爪牙的狮虎。不,是比那看门黄狗还不堪,又怎会是李诺的对手?
李诺手起剑落,眼神中不带一丝怜悯。
一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鲜血飞溅,与漫天霞云争辉。
数息后,这七尺无头之躯便轰然倒地。
堂堂二品总督,连被审问的机会都没,就被李诺祭出天子剑当场斩杀!
试问天下间,除了李诺,谁敢这么做?
这几乎是自绝官场。
因为朝中没人会喜欢一个动不动就直接暴起杀人的同僚。
这几乎是坏了朝廷的潜规则。
李诺此举简直就是在做孤臣!
“你真杀了他?”
两道人影从尘雾中显现,嘶哑的声音中显得有些讶异。
“任师兄,你内伤不轻啊?”
李诺笑呵呵道。
任天行被红娘子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脸上丝毫不见尴尬,一本正经道:“区区小伤而已,不碍事。”
身为五品辩言境儒士,他早已练就了一张完全不输给李诺的厚脸皮。
李诺瞥了一眼脚边的无头尸体,叹道:“大胤立国之前,曹家就已盘踞岭南。这一百多年了,曹雄不识时务,注定难逃一死。曹氏何德何能,占据《九州图》只会带来祸患。”
毕竟是中原人族的三大至宝,岂能归个人所有?
“你要将《九州图》还给朝廷?”
任天行显得有些诧异。
李诺瞥了一眼:“你猜。”
他确实不能将《九州图》占为己有,但却可以迂回一下。
比如,上交给庆阳公主……
人家是皇室之女,也是可以代表皇室的嘛。
对这个小师弟,任天行自然是非常了解了。看这德行,便知是要将《九州图》收入自己囊中了。
不过任天行也不以为意,笑道:“曹雄确实死不足惜。不说他了,你既已过关,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好好商量一下另外一件事情了。”
“所以,刚才那只是考验?”
李诺没好气道,“任师兄,你可知差一点,我就死在澹台青龙手上了。”
任天行难得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是我低估了澹台青龙。对了,我已对朝廷呈上了大楚国书,愿为藩国,年年朝贡。”
李诺盯着任天行:“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任天行坚定道:“大楚之地想要发展,必须要和中原开设集市,互通有无。当然,大胤也能得到好处,西楚的药材、林木、精炼钢可都是好东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觉得朝廷会相信你的诚意吗?”
李诺并不看好此事。
中原王朝,不管是谁当家做主,可都是想着将西楚纳入中原版图。
“哈哈,所以还要你从中周旋嘛……”
任天行将主意打到李诺身上。
“任师兄,我虽位极人臣,但朝堂政事我可是一概不管的。”
李诺满脸警惕。
不过这还真是大实话,除了打战,李诺其他的可是一概不管。
也正是如此,朝廷上的反弹才没有那么的激烈。不然,国子监一系绝对会与他死磕到底。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大楚和大胤能否真的联手,全看你。”
任天行认真说道。
这个计划,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而能否成功,李子安乃是关键。
“我?说实话,我可没信心说服景泰帝……”
李诺微微自嘲。
他和景泰帝的关系,实在是糟糕透顶。
他打算在这次平叛之后,就以军功换取庆阳公主的自由,然后挂印辞官,带着众女游山玩水去。
任天行笑眯眯道:“我准备让大楚和大胤联姻,唯有如此,双方才能真正放下心思,一起合作。”
李诺没好气道:“大胤目前尚未出嫁而年龄又符合的也就只有庆阳殿下。任师兄,你想打她主意,可得问过我手上的刀。”
任天行哭笑不得:“你小子想什么呢!你和庆阳公主的关系天下皆知,谁敢打庆阳的主意?”
李诺急忙和任天行拉开一段距离,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盯着任天行,义愤填膺道:“任师兄,难道你在打晋阳小公主的主意?你真是禽兽不如啊,晋阳才五岁!”
“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
任天行勃然大怒。
“你俩师兄弟,平时说话都这样子的吗?”
红娘子终于没能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还真是一对活宝师兄弟。
李诺笑嘻嘻道:“嫂子,你可千万要盯紧任师兄啊。”
“别瞎叫!我才不嫁给他呢!”
被李诺这么一揶揄,红娘子满脸羞意,不过更多的是期盼。
和任天行于江湖相识都快十年了,可人家到现在还没给她一个准信。
人生,尤其是女子,又能有几个十年青春?
难道任天行嫌弃她成过亲,是残花败柳吗?
红娘子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也正是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任天行,她才认祖归宗。
身份。
尤其是在这个世道,真的很重要。
南宫世家之女,这一身份,便能给她带去更大的信心。
李诺也是数落起来:“任师兄啊,红娘子年纪也不小了呢,你可莫要辜负了人家。”
“你小子真是……我心里有数,红鹭,我今日也给你表个态,等大胤和大楚结盟完成后,我便迎娶你过门。”
任天行终于给出了准信。
“哼!谁说要嫁给你了!”
红娘子心里虽然高兴,但面子也薄啊,谁能想到任天行就这么说出来。
她便羞涩地跑开了。
李诺举起大拇指夸赞道:“师兄,你真行!不过大胤和西楚联姻一事,你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任天行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诺:“我是无法娶大胤公主了,但我可以嫁个公主到大胤呀。”
“姜秋月?”
李诺微微皱眉,立刻摇头否决,“天下间谁还敢娶她?”
虽然掖廷宫被一场大火烧毁,而姜秋月也是顺利地“金蝉脱壳”,但是在名义上,她还是先帝的妃子,若光明正大地现身,甚至又再嫁一次,这岂不是给大胤皇室难堪吗?
任天行一本正经道:“姜秋月已死在长安冷宫,世上再无此人,不过本王还有一个胞妹,名为姜秋玉。”
李诺一脸古怪:“任兄别打这个主意了,即便改名也不行,景泰帝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任天行微笑道:“谁说本王要将姜秋玉嫁给景泰帝了?”
“不嫁他还能嫁谁?难道等皇后生出太子,养大成人,那可就要等到十八年后了。”
李诺不解。
任天行笑叹道:“我这个妹妹,最爱慕中原文化,而你又是儒道之星,你俩结合,岂不是一桩美谈?”
“我?师兄别逗了。两国联姻,那必须是皇室之间,我掺合个什么劲?”
李诺赶忙拒绝。
前有罗刹王送女,今有任天行赠妹?
这叫个什么事嘛!
他又不是种马!
任天行上前拍了拍李诺的肩膀,感慨道:“我不是说了嘛,由你做两国之间的纽带。你乃大胤战神,享受大胤国运,绝无背叛嫌疑,故而你若一同娶了秋月,咳咳……娶了秋玉和庆阳,大家都是心服口服……”
两国联姻?
让我同娶庆阳和姜秋月?
李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