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八年年末,宁波海关总署长刁高翰,照例递解本年度的关税税银到大明京师。
随行的还有使节兰小丰,负责递交国书,知会大明济州岛事宜。
只是他们刚在天津上岸,就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大明朝廷这次派出了三千营,专职护送关税银子,一路上还让各卫所迎候接待。
刁高翰打听后才得知,天津和河间等地,正在闹“河北响马”。
据说有匪号为刘六、刘七者,在霸州文安县打家劫舍,拉拢起一支不少的人马,而匪首齐彦名也响应。
一时之间,竟是闹得河北都有些地方不靖,
正德四年十月,大明朝廷增派监察御史驻守天津、真定等地,“专理捕盗”。
刘六、刘七家属均被抓住,官府将匪属尽皆屠戮,以为震慑。
又抓住匪首齐彦名,可却被刘六、刘七破狱救走,整个河北为之一震。
为了关税银子能稳当的入京,大明朝廷便是派出三千营,不单单如此,甚至还调用两千新军,负责沿途警戒。
不怪大明文武太小心,实在是关税银子太多了!
华夏八年的关税银子总额,已经达到三百六十七万余两,其中增长最快的,是广州海关和宁波海关,平均每年增长百分之十以上。
繁盛的往来贸易,不知不觉就让大明财政,开始非常的依赖关税。
大明户部官员,更是越看东秦越顺眼,他们也成为坚定的开海派,认为只要开放沿海所有港口,关税定能再上涨一倍。
“刁署长,往年你来递解银子,可曾遇到这种状况?”
“不曾,今年也是第一次碰到,往年虽说也有明军护送,但没这么多,看来这“河北响马”,还真是有点本事!”
“这件事怕是得赶紧告知国府,咱们在天津,情报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一些!”
兰小丰坐在马车上,觉得这伙河北响马,怕是同南赣义军差不多。
假如如此的话,国府肯定有兴趣,在河北复行南赣之事。
“大明京畿重地,居然能让几个盗匪闹的风声鹤唳,看来之前许多顾虑,都是多余的!”刁高翰不由一笑。
兰小丰也道:“是啊!来之前,我还觉得给大明新作物,是资敌。现在来看,就大明朝廷这个德行,就算是年年丰收,也能让老百姓活不下去!”
“所以啊!君上让我们几个海关,也进行红薯的推广。你信不信,我们几个海关加上商贾,推广起来会比大明官府还快?”
“我信!”兰小丰叹息说:“还是君上看的明白,我们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能把刀子对准大明的百姓。
他们不仅仅是咱们的同胞,更是一群只想吃饱饭的苦命人,能让他们得到真正实惠的,似乎也只有新作物、廉价农具。”
……
两天后,车队平安抵京。
刁高翰轻车熟路的来到承天门外,大明户部官员,礼部左侍郎王珩,还有内阁大臣费宏,领着一众文武,早已经在大门处迎候。
刚见面,一行人就熟络的互相告礼。
眼下的户部尚书叫屠勋,才能不如之前的王整,胜在听朱厚照和刘瑾的话,在他的宽松“财政”下,豹房已经修建完毕。
他同其他官员,也有些疏远,同刁高翰交接文书后,便是带领官员,开始验色称重。
费宏和王珩,都不屑于同屠勋为伍,这些文武就一分为二,两帮人还刻意拉开些距离。
王珩问道:“刁大人,今年关税税银这般多,我看在你们给出的通报中,说今后将用银元兑付税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刁高翰笑道:“这事乃是我国,正在推行废两改元政策,也就是今后不用银子的重量来进行定价和议价!您看,这就是我们新铸的银元!”
王珩接过银元看了一眼,背后是一个头像,前边则是稻穗花纹,边缘有齿轮状,铸造的倒是十分的精美。
他看了看后,将其递给一旁的费宏。
“这一元就相当于一两银子?”费宏皱眉道。
“没错!采用的是我东秦推行的标准度量衡,一元就相当于一两。”
“何必多此一举?而且这一元银币,没有一两的银吧?”费宏有些不高兴,觉得这就是强取豪夺。
“确实没有,不过我国国府认可银币,你们拿银币同东秦做生意,与东秦有关的商贾做生意,都保证能够当一两银子用!”刁高翰笑道。
费宏思索一会,倒是没有穷追不舍,在他看来,关税本就是意外之财,黥人能每年奉上,那么让他们得点好处,也不是不可。
只是这个银币,听说正在沿海流行,大明的军机重臣们,虽然不懂金融,却觉得黥人不会多此一举。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用银币和用银两,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吧?”费宏追问一句。
“这里头门路我也不甚了解,但这是我国货币改革的一大步,也是银行体系、金融体系建立的基础!
简而言之,今后我们将以金本位来发行银元,银元不会因为其不是足银所铸造,就不是货币!今后即便是含银量下降,那么只要国府信誉还在,就能一直用‘元’这个单位,来进行日常的经济活动!”
费宏思索一会,想起明初的大明宝钞来,突然就觉得黥人办这事,可能同当时的宝钞一般,只不过黥人不是用的纸,而是用的银,并且他们国府还在收税和贸易中,带头使用这个银币。
这么说来,黥人办事倒是真比大明严谨,至于这金本位之说,费宏也权当听了个新名词。
“那好吧!此事我们也不再议,可我听说,我大明派去海关的监察官员,都在抱怨你们东秦的干部嚣张跋扈,动不动就呵斥责罚,他们大多都递了辞呈,此事又作何解释?”费宏又问。
刁高翰一笑说:“这件事情,大人心里比我更清楚,我倒是希望大人,多派一些年轻的御吏来海关,至少他们不会想着同商贾蝇营狗苟、暗中掺和走私,说实话,按照我东秦的律法,这些人早就吊秋千了!”
费宏微微一囧,这件事情上,他真的愿意更相信黥人,可大明官员再海关里,动辄被责罚斥骂,这也不能不过问。
“虽说如此,可大明官员事关我大明尊严,你们东秦无权问责处罚!”费宏义正言辞。
刁高翰点头说:“行,这都是小事,我回去后会让人注意的!”
费宏这才满意,又望向兰小丰说:“这位就是兰大人吧?此番听说有要事交涉,到底是何事?”
兰小丰拱手一礼,挥手让人抬上来一个小袋子:“其一,我国君上宅心仁厚,特将在海外发现的新作物,赠予大明,以表两国友好往来之意,也期望这个叫红薯的新作物,能够让大明更多百姓受益!”
“哦!?”费宏和王珩都是一惊,旁边陪同的官员,也纷纷围了过来。
王珩亲手将麻袋打开,拿出一个红薯说:“这玩意是新作物,能吃?”
兰小丰拿出一个小册子说:“红薯不挑地,可以果腹,尤其适合在山地种植,轻松可以几千斤的亩产!”
“不可能!”
“没错,我虽为官多年,可以前也是种过地的,这天下哪有几千斤亩产的作物?”
立马就有官员站出来反驳,这对于他们来说,过于的匪夷所思。
兰小丰不屑道:“我东秦行事,什么时候如你大明群臣一般爱说虚言?具体如何,你们一种便知!”
费宏和王珩都翻阅了一会种植小册子,两人都偏向相信。
“如此作物,实乃祥瑞也!我等代替大明百姓,谢过贵国国君的康慨!”
“不客气!”兰小丰紧接着又拿出一份国书,呈递给王珩说:“此乃我国国君照会国书,我国正式对济州岛提出主权声索!”
王珩有些懵,忙拿过国书一看,大惊道:“这是拿着他国的疆土私相授受,我大明绝不会这般下贱!”
兰小丰笑道:“这只是知会你们一声,你们愿意去旨说明与否,不影响东秦半分抉择!”
王珩自觉失态,忙道:“你们此举,有违之前的条约!”
“王大人!”兰小丰严肃道:“我国学者研究多年,发掘济州岛乃我华夏故地,我们既然自认为是华夏传人、炎黄子孙,自然要将故地取回!大明当年无故舍弃,今又有何脸面,来阻止我东秦收复故土?难不成大人,胳膊肘要拐向外人?”
这话不好接,对东秦声明为华夏子孙,大明一直都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可在往来中,却又不得不认这个事。时不时还有拿出同为华夏子孙这句话,来同东秦解决一些纠纷。
眼下东秦按照华夏故地这个依据,来声索他国疆土,还要拉上大明!岂不是今后许许多多的地方,即便是大明疆域,也能被用相似的理由,给强取豪夺去。
“此事……还请贵使稍待几日,我等还要请示皇上再说!”
“无妨!我相信大明,不是这么恩将仇报的野蛮之邦!”兰小丰拍了拍装红薯的袋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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