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师京营又称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从编制来看,新京营独立于三大营之外,不似隶属于五军营的十二营。
也不似神机营﹐由于使用火器而成为三大营之一,更不似三千营,乃是由骑兵组成。
刘大夏在彷制黥人火器时,就意识到火器兵法,与三大营相去甚远,于是就求着弘治皇帝,在京营之外,独立再成一军。
一开始,文武大臣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乙丑黥乱之后,见识火器犀利的大明君臣,才开始重视这支火器军。
刘大夏也在同黥人的作战中,总结出《火器新法》,配上师黥一事被提上议程,用新法编练一军,成为师黥中的重要一项。
这也是新军独立成军的原因之一,若是按照《火器新法》来练,三千新京营的士兵,完全不能与其他三营配合。
在作战的理念上,也已经相去甚远,大明军队对于火器的运用很生疏,尤其是新军还不似神机营,根据《火器新法》练出的新军,压根就让其余三营不知道该如何混组。
只是在《火器新法》的影响下,以及师黥潮流的推动下,新军拥有百分之七十多的火器装备率,还全是带着刺刀的火绳枪!
大明从东秦购置带有刺刀的火绳枪后,工匠也彷制了一批刺刀,他们加工不到东秦的精度,直接便是弄出套筒刺刀。
而眼下这支新军,火器全部都是来自东秦,他们在军服上,也采用更加束身的设计,盔甲采用的居然是彷照东秦板甲造的半身甲!
整个新军阵型中,也只有火器和长矛两样武器,配套的还有厢车。
在《火器新法》的指导下,也建立起三段击战术,不是神机营那种三段击,而是类似线列。
只是由于火绳枪容易互相影响,所以不能站的太紧密。
可这套战术,在对火器的理解上,已经超过了西班牙大方阵。
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太少,耗费太大,养一支火器军,堪比养一支骑兵。
……
新军军营里,三千士兵按照品字形,摆出战斗队形,火绳枪分为三列,长矛兵则依次分布在外,厢车竖起挡板,后膛炮就分布在阵列内以及三个大阵间。
远远望去,这三个方阵的士兵,一个个都纹丝不动,他们枪在肩,耳边夹着的火绳,正在澹澹的冒着烟。
新军的指挥使乃是徐翔,也是勋贵之后,能捞到这个职位,也不全是因为背景硬,他原先就在神机营为将,也作为“班军”,去宣府驻扎过,同蒙古人打过几次仗,是真正有军功之人,属于被刘大夏看中的人。
他此刻立马在阵列中,身边跟着几十个骑马的亲兵,随着旗帜挥下,一匹匹马便是往来传信。
三个方阵的士兵,也按照命令进行各种转向。他们阵型不变,所以看上去没有以往“演兵”这么好看。
突然,远处传来战马嘶鸣的声音,直接大概百余骑,正冲着三个方阵放马而来。
这些骑马模拟的是绕阵,队形在行进中,快速的从两边掠过,操弓放箭也在一瞬之间。
而这三个方阵,只是站定变阵应对,进行着模拟的火枪攻击。
这个过程有条不紊,他们新军虽也是京营,可却做到了三日一操,军饷也未曾克扣过,三千士卒更是从六万多京营兵卒中挑选出来的,自然战斗力要更强。
只可惜观感上,有些欠缺,没有花里胡哨的阵型变化。
等到骑兵绕阵结束后,徐翔拔出军刀,一声令下后,各个方阵的副将也立马拔刀。
随着军刀挥下,他们开始演练三段击。
只听得砰-砰-砰……整个大阵都被硝烟弥漫,而明军击发不断,打出三轮后,间隔大概一分多钟,又响了起来。
硝烟弥漫之下,很难看清楚方阵的情况,这也是黑火药的通病之一。
只是远处的木制靶子,已经在火枪和火炮的轰鸣声中,被打的七零八落。
在又打了一轮后,三个方阵的士兵,便是叫喳喳的开始冲锋,他们不是端着刺刀,就是举着长矛,冲锋的过程也保持队形。
……
远处,朱厚照坐在龙辇上,拿着望远镜看着新军演兵。
心里头有些失望,虽说有火器加持,可那里有五军营和三千营演兵好看?
他自打有志效彷祖宗后,对武事的关注日益浓厚。让张永带着新军去甘肃,也是隐隐对文官插手军务的不满。
虽说不可能调兵造反,但师黥练兵之事,花费任多银子,朱厚照不想经手之人,是他无法掌控之人。
所以那日张永找他讨差事,他就直接满足张永,只是一定要他带新军去。
此刻张永就在一旁,也在拿着望远镜望着,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宁可要三千营的骑兵,也不想要这支新军!
演兵已经结束,朱厚照放下望远镜,脸上表情不悲不喜。
张永见状忙道:“皇爷,这新军虽行列齐整,可这……终归是只有火器、长矛,能不能加些弓箭、盾牌?”
朱厚照思索一会,一笑道:“不必了!就这三千人,就这些火器长矛,你替朕带出去打几仗,看看这火器是否真管用,看看这阵法到底能不能行!”
“可这……毕竟是去平叛!”
“平叛?朕虽不晓得甘肃的情况到底如何,可却也明白,几个兵甲不全的百姓,没有什么可怖的,又不是让你们去打蒙古人!”朱厚照不屑道。
“可……这新军单练火器和长矛,真要打起仗来,怕是……火器一不堪用,就无还手之力!”
朱厚照望了他一眼说:“新军在一个新字,不去试试的话,怎知这套练兵法子行不行?这次让你带兵,也是打几群教众,若是这都平不了,那还花这些冤枉银子作甚?好好给朕打,朕还就是要看看这新军,到底新在哪里!”
张永只得硬着头皮说:“末将,定不辱命!”
朱厚照澹澹一笑:“朕知道你用心为国分忧,只是这一次,主要是让新军,只能听命于朕!若是其堪用,你就必须好生替朕看着,若是其不堪用,那就散了吧!省的勐虎只吃肉,不扑食!”
“末将明白!”
朱厚照对军务开始上心,对朝政也不再像起始那般无视,眼下太监中,刘瑾作为阉党头子,狠狠的压制着文官们。
可阉党内部也分为几个派系,谷大用、张永都有另立之心,尤其是张永,在朱厚照的宠信下,隐隐成为牵制和监督刘瑾的棋子。
而文官内部,朱厚照此时还玩不清楚,不过他还是进行一定的干预,例如换尚书。
当坐在皇位上时,只要君主还能大权在握,帝王术似乎自然而然就形成。
…………
赣州府城。
在麻匪攻下雩都县后,三司官员颇为震惊。
他们害怕麻匪的胃口变大,这雩都离赣州府,已经算是迟尺之遥,眼下也算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想同麻匪拼命,而是履行约定,期待麻匪可以驱逐土匪。
结果让他们吃惊的是,麻匪突然虚晃一枪,大队人马自赣江而上,直入吉安府!
此刻四个实权大员坐在一起时,又是眼观鼻、鼻观心。
陈子仕笼着袖子,一副苦脸的说:“麻匪突然入了吉安府,若是那边的三司官吏和镇守御吏,将情况一上报,朝中定然认为,我们赣州府有所遮掩!若是吉安府同僚,发现咱们同麻匪的交易,认定咱们怯战避敌、暗通曲款,到时候别说前程,怕是脑袋也得搬家!”
于楷瑞板着脸道:“我事先就觉得,此事不可为!黥人那里是能轻信的?”
周固瞪了他一眼:“现在说什么风凉话,眼下该如何办,你倒是说个主意啊!”
于楷瑞把脸转到一旁,他也没料到,黥人的胃口这么大,一个府也就算了,居然还流窜到吉安府。
“不妨,咱们也立马上报,就说……”曹骏斟酌道:“就说黥人突然暗中介入,使得原本平息的匪患再起,赣州府实在没有武力进剿?”
“蠢!”周固骂道:“这道折子上去,那就是彻底没有转圜,你认为朝中那些老狐狸,看不出这点猫腻?依我看啊!这事还得瞒,总之我赣州府无事,眼下只有几伙义军作祟,待到乡勇一练,咱们就能收复失地!咱们咬死这一条,今后只要黥人收拢完人口,咱们便一定有个收复失地之功!”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这吉安府……”陈子仕拧着眉道。
周固冷笑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麻匪去了吉安府,能有好事?到时候半斤对八两,我们好歹同麻匪通过气,总能胜上一筹!等水搅浑,朝廷也不敢这节骨眼上撤了咱们,只要在这位子上,就有的文章可做!”
于楷瑞道:“依我看啊!不妨遣人去同吉安三司也通气一番,若能互相扶持一二,两难自解!”
周固捋着胡子思索一番,点头说:“这倒是可以一试,吉安知府倒是与本官,有些情义往来!只要他也看清楚局势,这两难还真能自解!”
陈子仕和曹骏也觉得有道理,就这般,爱好“消消乐”的大明地方官,再度决定运用手段,使得两难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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