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庾岭因其北倚赣江,南连广东,故而同梅岭古道一般,成为广东沟通其余省份的必经之道。
自唐朝时期被开发出来后,珠江水系地区,都喜欢北上走赣江,来进行商贸和交流。
即便是去福建和浙江,也习惯在鄱阳湖借道,经过密集的赣江水系来抵达。
故而在《滕王阁》中,王勃会写上“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的名句。
一条赣江,也是江西强盛千年的根本,也使得整个江西,成为南方最重要的战略之地。
无论是朱元章和陈友谅、吴三桂和清军,以及太平军和湘军,都在江西打的昏天黑地。
赵云毅通过大庾岭关隘时,就被其险峻所惊讶,这种险峻体现在依山势而成。
真正能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假如不动用火器的话,无论多么精锐的军队,都必须硬啃这座门户。
好在此处守军,比较好打发,他们只监管南下之人,对北上的所谓商队,不是特别在乎。
加上他们同商贾的关系不浅,所以守关的士兵,也只是跑过来要了几个钱去喝酒。
“咱们得摸清这边的道路情况,否则明军要是翻脸的话,我们将被堵在南赣!”
赵云毅回首望一眼大庾岭,对一旁跟随的几个连长说。
李勇也在其中,他拿着一张地图说:“商贾提供的地图大体不差,此处地形复杂,若是生变,我们要撤走的话,最好还是走赣江,让南昌的同志接应,只要到长江口上了大船,那么就直接顺流而下,从海路回东秦!”
“可以不走这个关隘?”
“自然可以!”李勇摊开地图说:“这地图明明白白画着,只说让咱们走大庾岭入江西,怎么离开江西,又还没有明确命令!”
赵云毅嘴角动了动,发觉其余几人都在偷笑,便提高嗓门道:“你们懂个屁,这叫做有备无患!若是水路也断绝了呢?还不是得走这边!”
他如同一头灵活的野狼,说完后就在林间纵越起来。
等来到一处平坦之地后,他才下令清点人数,重整队伍。
装有火帽枪的木箱,也一个个被撬开,武器和弹药开始分发,每人两百个火帽,用一个皮革盒子装在腰间。
赵云毅虽然脑子不灵清,可拿着望远镜观察一阵后,就确定基本的行进队列。
他骑着高头大马,混迹在骑兵中,一个布罩子面具,也被拿出戴上。
五百个人中,有两百多人有马,斥候也早早撒了出去。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后,一阵澹澹的烟雾在远处弥漫。
赵云毅就像是一头猎犬,用鼻子用力的嗅嗅,就抬手让人放慢脚步。
不到一刻钟,前方斥候就回来禀报,前方有个被摧毁的集镇。
“应该是杨家镇,这是最靠近大庾岭的一个商业集镇。”李勇判断道。
赵云毅没有说话,这烟的味道里,有一股焦肉味,显然有人在处理尸体。
“打枪的不要,悄悄的摸上去,记住了!看见乡亲们要安置,咱们需要了解现状!”
……
其实并不需要悄悄的,整个杨家镇的幸存者,此刻也没有要跑的意思。
镇子里的民居,至于有百分之六十被烧毁。街巷之中还有不少尸体,估计死了有几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恶臭。
士兵们都沉默的走进镇里,随处可见的一片狼藉,有些衣衫不整的女人尸体,还呈现着死前的惊恐状,两只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老鼠叼走了,就这般空洞可怖,脸上痛苦的表情还依稀可见。
赵云毅叹了口气,让人将口罩戴上,不允许他们去触碰尸体。
镇里有十几个幸存者,已经在将尸体烧掉。
他们麻木的看着这些进镇的人,也不跑、也不反抗,似乎死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能跑的都已经跑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老妪和老头,还有几个孺子。
“这是谁干的?”赵云毅望着一个肩上有伤的老妪问。
“不知道,他们往那边山逃去了!”老妪指着北边的一个方向。
“知道那座山吗?”
“你们是什么人?”老妪句偻着身子问。
“我们?我们是义军,安民救困的义军!”
“也是土匪?”
“不是,我们是义军!”赵云毅坚定道。
老妪沉默一会后说:“这里的东西,都被荒坡岭的土匪抢去了,他们是几伙土匪,加起来有几百号人,你们若是贪财,那最好别去找他们,免得丢了小命!我看你们好手好脚,就算是去府城当个苦力,也不至于饿死,何必要当贼呢?年轻人,你听一句劝……”
“我们是义军!”赵云毅挥手制止道:“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剿灭土匪,我们来了!南赣的太平就有了!”
老妪不说话了,这伙人穿着奇怪,一个个又拿着兵刃,定不是什么好人。
“荒坡岭在哪?你们谁帮着带路,我们立马去剿灭了他们!”
众人都不说话,一个个垂着头,仿佛不想沾惹此事。
赵云毅让人拿出几袋粮食说:“放心,我们真的义军,不是那些假的义军,我们有纪律!”
“我,我知道荒坡岭怎么走!”一个尖尖的声音响起,一个脸上抹着锅灰的少年,勐的站了出来。
两个老人忙去拉他回来,这少年却回身道:“爷爷、婆婆,爹娘都死了,我就算是活一辈子,都不能替他们报仇,现在这伙强……义军,要去替天行道,我就算是死,也得让那些土匪流点血!”
赵云毅含笑看着,掏出几颗糖说:“好样的!你放心,想杀土匪,我一定满足你!”
他又望着那些老人道:“若是可以,你们烧完尸体后,就继续放一把火!把这里都给烧一遍,放心,不会再乱下去的!”
赵云毅带着士兵,朝着他们敬了个军礼,让人留下几大袋粮食,便带着队伍和那个少年往那边的山岭走去。
可恶!这是他内心唯一的想法,这伙什么义军,义军个屁!
整个镇子至少几千人,都被他们杀成了白地!
这些人要是到了东秦,指不定能种出多少粮食。
难怪君上要让他们,痛击义军和明军,尤其是要痛击义军,打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
京师。
南赣叛乱的消息,已经传到朝堂。
不仅如此,贵州土司、湖广、四川、河北、山东、甘肃,均有零星叛乱发生。
从各地上报的情况来看,都是在库藏押解入京后,各地的乱子就突然冒了出来。
不仅如此,甘肃的情况更加让人头疼,那边起义乃是用的佛母的名号,白莲教不在发源地山东搞事,隐隐在西北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刘瑾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停掉脑子里的天才想法,认真准备平乱子。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让各地赶紧出兵剿灭,所有失地都必须立刻收复。
眼下内阁,王整和杨廷和没有根基,李东阳只能和稀泥,焦芳又偏帮刘瑾。刘瑾的意思,几乎没有人能够改变。
李东阳更是只能签字用印,其中酸楚他只得冷暖自知。
不过文臣们都在等!在等一场更大的乱子,只要起来了,那么刘瑾必死!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剜肉补疮,只有真正痛在身上,皇帝才能真正成长。
且纵观刘瑾行事,文臣们也发觉到此人,志大才疏又贪婪,绝非能够长久之辈,朱厚照再怎么宠信,也挡不住这天下人的反对。
毓庆宫,正在欣赏十二胡姬舞姿的朱厚照,受到司礼监送来的呈文。
胡姬的腰肢轻柔,扭动起来煞是好看,更别提胡姬比中原女子更加妩媚,房中术上自然也带有西域风情。
朱厚照对这些胡姬爱不释手,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
往日里他都是不翻阅呈文,直接放一下便让人拿出去,只是今日的小太监却提醒道:“陛下,近日地方上,可有一些不靖!”
朱厚照眉头一皱,发觉这些折子的顺序有变,他拿起最上边的折子一看,一张消瘦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烦扰。
他瞪着小太监说:“张永让你呈上来的?”
“陛下……是……是谷公公让人呈上来的,他说地方乱子有些多,怕影响皇上的圣名!”
朱厚照拧着眉想了想,拟旨道:“着令立停库藏入京之事,没有收上来的不再收取,并下令今年的夏赋不必再递解入京,报明数目后,即可就地入库!同时命兵部右侍郎闵珪为甘肃巡抚,前去平定当地叛乱!命江西南赣总兵,即刻进军剿灭叛军…………”
桩桩件件,都由朱厚照亲自下令,并将闵珪抬了出来。
这也展示出,朱厚照对朝政和官员,有了更深程度的理解,他这回拿出来的闵珪就有平叛的功绩,更为重要的是,此人刚调上来不到两年,根基不牢厚,能够发展成为孤臣。
刘瑾和内阁在收到皇帝旨意时,都有错愕之感,小皇帝似乎只是贪玩,并不是个十足的草包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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