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赣义军在张时旺和黄镛的率先起义下,几乎都开始活动,长宁被攻克的十余天后,山匪下山围攻会昌县。
由于知县早有准备,义军没有占到便宜,他们索性转战,趁着官府疲于应对之际,开始大肆劫掠地方。
更容易被攻克的地主围堡,成为义军的首要攻击目标,他们烧杀抢掠,渐渐便是化身虎狼。
起兵之前,他们属于绝对的受害者,都是被官府和地主欺压剥削的苦命人,起义之初,他们称得上有反抗精神的义军。
只是农民起义就是这般,一旦开始就收不住,若是头领心志不坚定、没有远大抱负和才能,那么这种局限性很快就显露。
整个南赣地区,“义军”所过之处开始鸡犬不留,他们杀人放火抢劫,认为已经背叛朝廷,便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们都想要及时享受一番。
所以在古代,大量起义的义军在本质上,都对地方是一大害,他们富有反抗精神是好事,可他们在没有被有效组织起来的时候,便成为一股巨大的破坏力量。
举义二十多天后,大庾岭通道被阻塞,沟通南北的大通道受到巨大影响,商贸几乎断绝。
江西布政司衙门震动,忙加急上奏朝廷,并质问南赣总兵,为何不收复失地、迎击义军。
南赣总兵不为所动,他觉得义军势大,不可妄动,据守坚城以待援军才是上策。
实在是前任总兵金泽,带着江西子弟去打黥人,不仅一战败掉精锐,连他本人也交待在黥人手中。
新上任的总兵曹骏,不比战功赫赫的金泽,他不仅不懂南赣的情况,也压服不了南赣的兵将。
受黥人的影响,这次起义波及的范围变得更大。
在另一个时空,正德二年起兵之后,张时旺曾经攻克过长宁和瑞金,但还没捂热乎就被官军撵进山。
此后他一直坚持抗明,在大帽山连绵的大山中,组织队伍继续进行作战。
直到正德七年,南赣巡抚周南已经不得不调三省兵力围攻,这才将义军首领张时旺,黄镛等斩首,这场叛乱才终于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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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城,红房。
颜政也收到南昌站关于南赣起义的情报,事实上不等南昌站来信,就有广东的商贾带来商道阻塞的消息。
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波及一府的起义,之前听说过几处的民变,结果都是很快就被弹压。
对于大明境内的起义,他一直比较关心,站在东秦的立场上,他最害怕的就是大明的百姓。
这出于他“反动”的本质:其一,作为工业化的一方,他要维系一个市场,需要弄来人口,都必须在一个稳定的商业网络下。
义军要是进入沿海各省,那么势必会影响东秦的外贸,更会极大破坏大明的生产活动,这对于东秦来说,十分的不利。
在经济交流紧密的情况下,大明的一场大起义,就有可能引发东秦的经济危机。
其二,起义虽然破坏十分大,但是有限的起义,却能为东秦瞬间带来大量的人口。
前提是东秦有能力,将遭受战乱的人口,纷纷给解救出来,并还要保证,这场战乱不会威胁到商贸根本。
这是颜政一直在苦思的一件事,他知道大明朝自永乐朝以后,起义事件就层出不穷,假如能利用好的话,对东秦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所以在看到南昌站送来的报告时,他不由得澹澹一笑,望着玉墨问道:“玉墨,你在明国这些年,听说过多少次起义?”
正在校对文书的玉墨抬起头说:“听说过好几回,不过楼里消息也不灵通,能传出来的,基本都是闹得比较大的!好像好几回,都是在说白莲教!”
颜政点了点头,白莲教从永乐年间起,就始终都阴魂不散,在清朝还闹出白莲教大起义。出于这类起义的特殊性,使得一有苗头,朝廷就会大力的征伐扑灭。
他问道:“那躲避战乱的百姓多不多?”
“多!”玉墨斩钉截铁道:“战乱一开,基本上没法种地做工,不想掺和进去,就只能逃亡!”
“那你觉得此番南赣起义,咱们应当怎么做?”
玉墨放下手中的笔,沉思一会后说:“如果影响到东秦的话,咱们还是得管一管!”
“为何?”
玉墨答道:“一地战乱,生灵涂炭,不仅是匪军,官军同样是如此!几年时间,不知多少人家要家破人亡!咱们东秦,连流民都愿意好生收拢,碰到这种逃避战乱的百姓,没理由就此放过!”
颜政笑着说:“可战乱和灾祸可不同,咱们要去战乱区进行活动,不可能就靠着银子开路!”
“那便能逃出来的,咱们就管,实在跑不出来的,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玉墨说道。
“诶,你此举与不管他们,又有何异?”颜政凑近低声道:“咱们东秦行事,皆是一个利字,一切都以国家利益为先!今后你即便是想做一件事情,也得往利益上扯!只有这样,才能让朝议院,接受你的提桉!”
“就拿这次南赣起义来说,你想要收拢那些百姓,就必须付出更高的成本和风险,假如不用国君特权去压的话,那么朝议院肯定会有所分歧。所以你一开始,就得巧立名目,将事情定在一个利字上!”
“利?可这……利也只是人口之利吧?”玉墨疑惑道。
颜政笑道:“这利,不单单是咱们的利,例如广东商贾,眼下就被南赣起义给弄得商路断绝,这个时候,你就无法避开广东商贾去考虑此事,你得巧立名目,说服国府出力出钱,再把广东商贾拉进来,让他们看到国府的表率,他们也得为平定南赣战乱而出钱出力。
到时候国府的钱如数奉还,商贾的钱三七分成,到头来广东商贾,还得承咱们的恩情,会更加紧密的团结在我们周边!”
玉墨点了点头,又问:“万一他们不出钱呢?”
“那好办!”颜政自得的靠在椅子上:“咱们有内河航运权,一条赣江的通道地位,并不是无法撼动,咱们大可坐等浙江、福建两地的商贾,将广东商贾的市场,给一一瓜分。”
玉墨展颜一笑:“如此说来,南赣多折腾一天,广东商贾就多难受一天,咱们愿意插手南赣的事,他们必定会全力配合。只是……该如何巧立名目?”
“这就更简单了!广东有个广州海关,咱们以海关利益受损为由,对南赣战乱表示关切。同时要把此事,引导到国府收拢人口的根本政策上去!并且要这么说,南赣匪军地处三省交界处,任由他们坐大的话,势必南下广东,东进福建!这关系到两个贸易口岸,谁都会着急!”颜政说道。
玉墨思索一会,真觉得如此一来,干涉南赣的借口就都有了,都是正确到关乎国政,任由谁也不好直接反驳。
“君上说的是,只是咱们在南赣的利益,真值得如此大费周折吗?”她反问道。
颜政颔首说:“这不仅仅是利益的事,这是一次演习,大明今后的起义不会少,如何应对,同样是留给我们的难题!起义有个好处,那就是容易造出无政府状态,这般状态下,咱们的某些工作,或许会更加的便利!所以此番南赣的起义,无论如何,我都要派人去干涉一二!”
玉墨点了点头,自打两个月前,她也查出怀孕后,就时常会受到来到颜政的指点,这种启发式的对话,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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