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水师的座船上,宋铮和李英都是极度惊愕的望着岛上的情况。
这么多兵,居然突破不了一道斜坡,黥人的火器更是打的又远又勐又准。
在黥人的大炮面前,船上的后膛炮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们从未想过,还会有打得这么准的炮。
其实这就是认知上存在的盲区,整个棱堡体系,主要就是为了发挥守军炮火的威力。
所以每一个设计都是为了火炮的射击而准备,每个土坡和障碍都算是标尺。
敌军到了某个地方,便直接按照射表发炮就行,都不用预先瞄准,所以准度非常的高。
而进攻棱堡,一般都不会傻到直接冲锋去拿人命填,往往都是一个障碍、一个障碍的去除,这个过程需要不小的土工作业。
明军就吃亏在没见识,否则遇到这种棱堡,铁定就是得先挖堑壕保存兵力,再通过掘进的方式,配合上测算,得出守军炮火覆盖的范围,再通过之字壕,一点一点的靠过去。
事实上,棱堡修建的集大成者——沃邦,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演练攻克自己修建的城堡。
他发现棱堡面对有大规模土工作业能力的军队时,往往就变得难以应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挖过来。
虽说这个过程可能持续几个月,可是守军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的办法。
所以后来的沃邦,又研究了多边形要塞和垂直要塞,以弥补了棱堡在这方面的缺陷。
…………
宋铮和李英就这样被给吓破了胆,看到友军被歼灭在滩头,也压根不敢生出救援之心。
他们的船若是靠近,势必要暴露在黥人的火炮之下,他们那点炮火也够不着黥人的堡垒。
可若是不救,又少不了会被治战场怯战之罪。
所以他们就带着水师远远看着,能捞起一个算一个,目睹了滩头进行的这场屠杀。
当听到明军崩溃的痛哭声时,他们也不由得长叹一声。
而后他们就发现,东面的明军已经投降了,一个个举起双手,惊恐的缩在一团。
“宋统领,撤吧!”李英心虚的低声道。
宋铮咽了咽口水,犹豫道:“可……可……”
“不能再犹豫了,得赶紧回去,将此事告知总督大人,否则……否则黥人跨海来袭的话,就坏事了!”
宋铮思索了一阵,叹了口气说:“可若是如此,少不了要治你我之罪!”
李英拱手道:“统领难道认为,钱塘水师能打下这双屿岛?咱们能保住这些船便是极好。”
宋铮又望了望双屿岛上,黥人已经停下打炮,明军也已经不敢动弹,场面有些僵持,若是他们水师一走,剩余明军的最后退路也就断了,他们的士气必定为之一溃。
只是不撤退,难道他们就还有士气?
李英望着不干不脆的宋铮,不由急道:“统领,快下令吧!万一黥人水师……”
“敌……敌船!东北方!”
话未说完,李英就听到了预警的鸣金声,他忙拿起望远镜望去。
只见朦胧夜色下,一张张巨帆满载而来,不是黥人的巍峨巨舰,又是何人?
宋铮脸色难看至极,他跳脚道:“黥人怎会出现了东北方?”
李英想了想,惊恐道:“统领,黥人怕是早有准备!他们兵船不梭巡双屿,却梭巡在宁波北边的海域,怕是宁波有黥人的奸细,算准了咱们这几天要出兵!”
“快……快,撤往福建!”宋铮不愧是水师宿将,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黥人自东北方来,便是已经占据了顺风位,此时是秋季,早已经是刮的南风。
所以钱塘水师北上迎敌,就是逆风打顺风,兵船还没有人家的好,铁定的败仗。
宋铮不想做赔本买卖,自然是借着顺风,逃往福建。只要到了福州,就能入港!届时黥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入港追击。
很快,钱塘水师就齐齐升帆调头,借着顺风往福建而去。
黥人兵船亦是紧追不舍,距离彷佛在缓缓拉近。
宋铮心头大急,他自是知道黥人的兵船厉害,可此刻除了跑以外,别无他法。
跑了约办个时辰后,黥人发炮了,炮弹虽打在了水里,却让整个钱塘水师,都极其的惊愕。
这黥人的炮,打的实在是太远了!
李英也是吓的够呛,他忙拱手道:“统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若是黥人还有一支船队的话……”
“敌船!前方!前方!”
宋铮怔怔的望了李英一眼,很想给这个乌鸦嘴一个耳光。
李英也愣住了,又忙拿起望远镜。
接下来的画面,让他灵魂都在震颤。
只见朦胧夜色下,两条黥人的兵船,冒着黑烟奔驰而来,彷佛如鬼魅一般,逆风无帆自动!
…………
…………
翌日中午时分,莫城依旧繁忙而又静怡。
一匹骏马奔驰突然奔进莫城,打破了这种平静。
马上的人一边跑一边喊:“明国进攻了!明国进攻了!”
来往的百姓听到后,都是面色凝重的望向了红房方向。
昨天的报纸才刊登文章表示,国君与明国使臣就双屿问题进行了建设性的谈话,取得了重要共识。
今天却是突然传来消息,明国出兵了?
百姓们先是沉默,很快就有人愤怒有人哭泣,不少人更是跪地祈求起来。
街上的学生们义愤填膺,纷纷往学校跑,要把这消息传播出去。
“娘希匹!狗日的明国,不知羞耻的玩意!”
“敢来,敢来就干他娘的,要想再让老子当明国的奴隶,做梦去吧!”
“干!干明军,干死那群丘八!”
“对,他们要来就来,咱们应战便是,即便是只有把锄头,我也要同他们干到底!”
……
情绪最愤怒的人开始吼叫起来,他们红着眼,发狠似的怒吼,越来越多的人被这种情绪带动。
明军真的来了,不少人反而没了这么多想法,只想着先干他一仗,只有投降派和皇天派,依旧没有临战的决心。
红房,颜政正在不紧不慢的吃饭,收到了驿站加急的信件后,也仅仅是拆开扫了一眼,便澹定的说:“等我吃完饭再说!”
蓝雅和玉墨,都很识趣的开始了工作,香织则继续给颜政挑着菜。
只见颜政抬了抬手,一只剥好的虾就被芊芊玉手递了过来。
又偏了偏头,便是夹过来一块小鹿肉。
等颜政吃完一碗饭后,又是一杯清茶被递了过来。
他浅尝一口,挥了挥手道:“撤去,演奏一曲《尔雅》!”
岛津香织躬身退下,不多时就拿出了一把古筝,在一旁演奏起来。
颜政就着丝竹之声,不急不慢的将信件看了一遍。
明军偷袭双屿岛,总兵阵亡、参将阵亡一个,被俘一个、被俘士卒四千五百余人。
钱塘水师被围歼,击毁敌船八艘,缴获四艘,逃走两艘,自身有两艘长征级受损,据悉,逃走的船只,正是钱塘水师的座船。
颜政叹了口气,若是明军还不进攻,他都准备玩栽赃嫁祸这一套了,好在大明果然没让人失望。
他立马让蓝雅,拿着一篇文章去华夏日报社,文章名叫做《明军无耻袭击我双屿岛驻军,打死打伤我华夏军战士!》
办完这件事后,他又让玉墨叫来了大明使臣,这个使臣叫做刘安,乃是刘大夏的家奴。
他刚来红房,颜政就对他说:“为何仍在谈判,明军就进攻?”
刘安居然一笑:“尔等黥夷,怎知我天朝谋略,自春秋战国起,我们便合纵连横,今以我老朽之躯,换得尔等松懈,值了!你杀了我吧!”
说着刘安就甩甩袖子,一派风骨卓然。
颜政噗嗤一笑说:“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你再看看这封信!”
刘安愣了愣,接过扫了一眼后,勐的撕碎道:“绝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我不会杀你,我还要放了你,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我——谢谢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