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二年8月2日,东秦船队第一次抵达广州海域。
当旗舰长征号缓缓驶入港湾时,田五不由被望远镜中的景色给深深折服。
整个入海口是三角洲网河和残留河口湾并存的河口,径流大,潮差小,水的颜色泛白,看上去含沙量相对较小。
河口区河汊发育,水网密布。几条干流到了下游相互沟通,呈放射状排列的水道分流入海。
这个地方就是珠江口,自唐宋开发以来,这一片区域便是广东的膏腴之地。
田五下令让人去量水深,觉得这个地方的水文条件,远胜过福建任何一个地方。
一路走一路量水深,中途看见过两座明军的卫所,好在打出黄家的名头外,便只需要交钱了事。
等船只到了广州南城外码头时,一张简易的珠江口布防图也就被画好了。
“田舰长,既然你们不愿入城,那就请自便,你们船只只需要停靠在这码头,这边有我们货栈,有事直接拿着这个信物来找人就行!”
黄文峰在确认东秦人不愿意进城后,心里头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东秦人极其的讲分寸,没有太过分之举。
田五点了接过,告谢几句后便拱手同二人道别了。
等他们走后,王江氏率领的工作队便走了出来,这些都是做疍户工作的老手,将他们全部调来珠江,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珠江口带走所有想走的疍户。
王江氏朝着田五笑了笑说:“田舰长,之前合作数回,只是这次是将广东江面上行事,所以事情可能会有些变数!按照君上的说法,就是情况不对,立马撤退!到时候即便是我们工作队走不脱,你也应该早点将信息带回去。”
田五认真的点了点头:“你们放心,君上估计广东三司,应该不会过于介入此事,再说了,到时候还可以塞银子,反正有黄家和刘石阳在,总不至于把事情做的太僵,毕竟是他们有求于我们。”
“田舰长说的是,不过还是得小心为上!这次只要打开局面,还会有更多的工作队前来,我们是打头阵的,必须走好这第一步!”王江氏笑道。
田五赞同道:“说的是!你们安心工作,有什么危险别硬扛着,即便是被捕了,对敌手册里背的东西,都是可以用来串口供的!总之无论如何,君上都会永远站在咱们身后!”
在出发前,他们已经知晓了这边的大概情况,此刻当着其余队员的面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增添士气。
王江氏笑了笑,回过头望着这些工作队员说:“来广东进行工作,也不过换个地方,大家大多是漳州人,要有信心,一定要把君上的事情办好!”
队员们纷纷点头,虽然有来到陌生地方的恐惧,可君上的命令这五个字,让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退缩的想法。
王江氏又鼓舞交待几句后,就带着工作队下了船,他们都是明人衣装和发饰,由于队伍里混杂着话剧团的成员,所以就伪装成了一个戏班子。
自打话剧团成立后,便吸纳了大量的疍户子女进去,经过简单的培训后,这些人都学会了唱《白毛女》,还学会了一出名叫《疍户血泪仇》歌子。
他们在浙江和福建吸纳疍户时,就已经用过几次话剧团,效果非常的喜人,由于有这种出色的实践表现,所以疍户的发动工作,已经很稳定了下来。
队伍中除了疍户以外,也还有经验老道的赤脚医生。人人都还经过了射击训练,依靠自身携带的短铳,足以应付一些突发情况。
王江氏下了船后,直接沿着珠江口沿岸而行,疍户出身的人,也往往更晓得疍户喜欢聚集在什么地方。
这支有些突兀的队伍,就这般走在通往海边的小路,他们有三辆马车,倒是不用走什么路。
路上也有一些往来的行人,他们看见这支队伍后,虽有些好奇,可却都选择了远远得看着,有些人还特意避开。
走了大概一个一小时,一个有人聚集的地方,已经出现在队伍的视界里。
王江氏只看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一抹微笑,队伍中疍户出身的人,也纷纷觉得亲切起来。
原来广东的疍户也会设立渔市,也和福建的疍户一般,是会抱起团来的。
这种渔市,乃是疍户和小商贩们的自发行为,一般设立在疍户分布的中心地带。
即避免了渔霸的剥削,也是一个可以随处更换的地方,不会惹得有人惦记。
而且疍户对这种渔市非常的维护,假如有人想要介入收取什么费用的话,他们会集体罢市反抗。
这也算是一种生存的方式,疍户出身的水匪们,也不忍去图害这些地方,往往会将渔市当作他们的销赃地。
一行人牵着马车赶了过去,渔市中的人纷纷侧目,见这支队伍满脸和善,警惕心顿时少了一些。
很快,一个干瘦的老头子走过来拱了拱手道:“贵人们好像不是这边的人吧?来渔市,是想采买些渔获吗?”
王江氏回礼一笑道:“我们啊!东秦来的戏班子,想在这边看看,能不能唱一出戏曲。”
“戏班子?”老汉嘿嘿笑道:“那可稀奇嘞,可你找错地了,我们这边尽是疍户,你们想唱戏,该去找个集镇才是!”
王江氏故意提高声量说:“诶,都是贱籍,咱们还就乐意给疍户唱!这地就不错,要不大伙拾捣拾捣,晚上就在这唱戏?”
闻言,四周摊贩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不少人都笑望。
这是发动疍户的第一个步骤,以前是在渔市里唱小调讲政策,现在换做是唱戏。
老汉虽喜,可却犹犹豫豫道:“可我们疍户没几个钱呀,你们唱出戏,总不能连个红包都得不到吧!”
“不碍事,各家各户给点渔获就成,我们初来乍到,也算了开张了不是!”王江氏笑容亲切爽朗。
老汉犹豫了起来,四周的人却好奇的围了过来。
“真有这好事?”
“千真万确!我们东秦戏班子,只给穷人唱戏!”
“那你们会唱什么?”
“白毛女,疍户曲!”
“这戏我咋没听过呢?”
“屁哦,你胡三五听过啥戏,不就远远趴着看过几回吗?”
“嘿嘿,也是!有戏看就成,不说了,我回去叫俺娘!”
“也帮我喊一声家里!”
……
人群中的气氛瞬间就高了起来,一个个都带着喜意议论了起来。
往常也有跑江湖的戏班子来过这边,可是人家只会去集镇里搭台唱戏。
他们这些疍户只能远远的看个光影,都不敢靠上前去细看。
今天突然有个戏班子过来,愿意给他们疍户唱戏,这让他们有些惊喜和意外。
老汉原本怕这些人是骗子,可见众人如此,又觉得人家要骗,又能骗走什么?
他也沿着各处摆放的摊子开始喊道:“大家伙,来了个戏班子,说要在这唱出戏,每家每户拿点渔获就成,你们乐意不乐意,乐意的话就赶紧忙完,给人家腾地!”
哗啦——渔市里的人几乎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很快戏班子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围了起来,这些人都在叽叽喳喳的询问着。
王江氏和队员们,亲切的回应着,他们对这副画面已经非常适应。
在莫城,话剧团搞第一次戏曲下乡时,几乎每个村子都是这种情况。
每次到一个地方,方圆十里的村民,几乎都会听着消息赶来,每场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有人甚至可以连续好几天走上十几里,将《白毛女》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文化生活贵乏的时代,免费的戏曲极其有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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